第17章 大叔
「可以和我談戀愛嗎？」
鬱爾穆聽著溫斯璟的話，傻眼了。
在想，是她這個「老師」太能幹還是他這個「學生」太過優秀？
她稍微點撥了幾句話，他這一下子就開竅了？
「什麽？」
鬱爾穆懷疑是她自己幻聽。
「你說的沒錯，我是對你有意思，之前一直自我否認，是因爲覺得自己跟你年齡差太多，但如果你都不介意的話，我們就試著談談，好不好？」溫斯璟停了一瞬，看她雙眼，承諾，「以結婚爲前提的那種。」
結婚？？？
鬱爾穆一下子瞪大眼睛看他。
呃，一下子就想這麽遠的嗎？
……
……
「不願意？」溫斯璟看她表情，小姑娘眼裡有幾分驚訝和不可思議，他想可能這話把她嚇到了，思忖了一下，又道：「那不這樣說，換個方式，分手權在你手裡，你什麽時候覺得對我厭煩了，不想繼續了，你就跟我說，這樣可以嗎？」
鬱爾穆聽著，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麽感覺，有感動，有心疼，還有從心底滋滋滋滋一點一點冒出來的甜蜜。
這哪是只對她有點意思，明明就是很喜歡她嘛。
這還沒開始，就讓她有一種他已經把她捧在手心裡的感覺。
「我第一次見有人還沒跟人談戀愛呢，就連分手都想好了，」鬱爾穆看他，不滿的小聲嘟囔，話裡帶了幾分嗔意，鼓鼓的小臉，讓人看著只想捏上一捏。
溫斯璟笑，「不分手，就是怕你會不安。」
所以才想著這麽說讓她安心，他幷不是因爲他年紀比她大，只想和她玩玩的。
可惜鬱爾穆才沒擔心這些，如果擔心，她哪還會這麽「主動」？
早不知道逃到哪裡去了呢。
至少她這點看人的眼光還是有的吧。
「所以，你這算是同意了嗎？」
溫斯璟看著垂著眼，吃著蛋糕的鬱爾穆，問。
鬱爾穆：「……」
都這麽明顯了，還非要她說出來「是的，我同意和你談戀愛」嗎？
又不是買東西，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
……
華燈初上。
甜品街一整條的街燈都亮了起來，暖黃色的，彩色的，映著墨藍色的天，迷離璀璨。
鬱爾穆把一桌子的甜點掃蕩的乾乾淨淨，溫斯璟從頭到尾看著，真就一口都沒吃。
這小孩食量…是真的大。
他想。
可也不知道她吃的那些東西都跑到哪兒去了。
……
溫斯璟看連把果茶都喝了個一乾二淨的鬱爾穆，抽了張餐巾紙遞給她，笑問。
「飽了？」
鬱爾穆接過紙巾，點點頭，後知後覺得忽然有些害羞，是因爲有了男朋友的關係嗎？
這戀愛腦忽然有點卡機。
「要走還是再坐一會兒？」溫斯璟問她意見。
鬱爾穆扭頭看了看窗外，又回頭眨著眼看他，「走吧，天都黑了。」
「不是有人說小女孩要早點回家的嗎？」
嗯，他說的。
可那是因爲她不是和他在一起，擔心她出事。
現在和他在一起，他倒是不那麽想讓她早點回去，想和她多待一會兒是一會兒。
……
最後兩人還是在店裡坐著閒聊了半個多小時，才站起身從店裡出去。
走到門口，溫斯璟幫鬱爾穆推開玻璃門，等著她先出去，却見小姑娘跟他說了句「等一下」，就朝前臺小跑了兩步過去，踮著脚趴在玻璃冷藏櫃上，跟剛才那個叫桃子的店員，小聲嘀咕了兩句。
後者一臉驚喜又驚訝的看著她，又看了看溫斯璟，複又回頭跟她也說了句什麽之後，才見鬱爾穆揚著笑，握著雙肩包帶，對著她揮揮手，小跑了兩步回來，到溫斯璟面前時，踮了下脚，仰頭看他說了句，「走吧。」
溫斯璟大概猜到兩人說了什麽，在鬱爾穆轉身往外走，路過他身前時，用空著的右手，握住她手腕。
他能感覺小姑娘身子僵了一瞬，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被握住的手腕，又抬頭看他，眼神有些晃，有些羞，還有他逐漸熟悉的，她的强裝鎮定。
明明沒經驗，却總想表現的很坦然的樣子，讓他看著莫名就想欺負欺負。
溫斯璟也看著她，眼裡含著笑意，然後指尖下滑，握住她的手到手心裡。
嗯，軟軟的，就像剛剛在店外握著的時候感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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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小姑娘忽然有些呆愣，溫斯璟面上心裡都在笑，牽著她出了店。
從店門口到車上的二十幾步路，鬱爾穆覺得雙脚都是飄的，原來…被一個人牽著手走路是這樣的…
有種在游泳池裡游泳時，放鬆身體，任水波一下一下輕拂過自己身體的感覺。
癢癢的，從被他握著的手心一直傳到心裡。
溫斯璟送鬱爾穆回蘇小燦家時，發現這個小區離公寓和公司都不算近，早晚上下班，她得換三趟地鐵才行。
車子開不進去，溫斯璟只好把車子停在小區外的停車場，走路送她進去。
「她家那棟就是跟大門口挨著的第二棟，很近。」
鬱爾穆看著跟著她下車的溫斯璟說，意思是他真的不用送她進去。
溫斯璟沒應她的話，走到她身邊，看她，然後朝她伸過去手。
鬱爾穆咬了咬下唇，握住，心臟又砰砰砰的像在敲鼓。果然紙上談兵和實戰是有區別的…她又默默的在心裡嘀咕了一句。
溫斯璟牽著她往小區裡面走，以前沒經驗，不知道是不是所有談了戀愛的人都是這樣，會忽然冒出來就這樣一直走下去吧的錯覺，不想分開。
即使第二天就能看到。
「你朋友病的很嚴重嗎？」他開口問她。
其實溫斯璟是想問，你還要在她這裡住多久，什麽時候可以回公寓住？可她朋友是生病，也不是別的，直接這麽問，也不太好，只好換了個方式。
「她下樓的時候不小心踩空扭到了脚，有點嚴重，但幸好沒傷到骨頭，只是還沒全部消腫，估計還得一個多星期吧。」
那就是至少還得一個多星期她才能回去了。
其實就算回去，兩個人又不是住在一起，還是一個樓上一個樓下。
可那也不一樣，至少心裡的感覺不一樣。
像是更近一點，不管是距離，還是心。
「明天周末，有什麽安排嗎？」
周末？
哦對，這幾個小時忽然多了個男朋友，倒是把這事給忘了。
「最近因爲公司趕設計的事沒什麽時間寫稿，周末想趕一下稿子。」
「第一次在超市見你，也聽見那阿姨說你晚上熬夜要寫東西，是在寫什麽？」
現在就開始準備畢業論文了嗎？
「小說。」鬱爾穆回。
溫斯璟聞言停脚，低頭看她，「小說？」
臉上有當時她給他說她大學專業時，一樣的表情。
詫异還有難以置信。
鬱爾穆嘴角翹了翹，眨眨大眼，「嗯，小說。」
「你高中不是學理科的嗎？」
「嗯哼。」
「所以大學才學了機械工程？」
「對呀。」
「我以爲小說是文科生才會寫的東西。」他牽著她繼續往前走。
「唔，這大概是所有人都會想的誤區吧。」
就像很多人都覺得女生不會有人想讀機械工程類的專業一樣。
「那你寫哪種類型的小說？玄幻？仙俠？偵探？」
「…言情。」
溫斯璟聞言又停下脚，低頭看她，挑挑眉。
「…言情？」
鬱爾穆抿了下嘴唇，仰頭回看著他又眨眨大眼，「嗯。」
「你不是沒談過戀愛嗎？」
「我沒談過，但是我看別人談過呀。」
初戀的情竇初開，璦昧時的抓耳撓腮，在一起時的耳鬢厮磨和分手後的離情別緒，她身邊的人給了她太多的「實用素材」，她進入角色，感同身受不行嗎？
關鍵是——
「言情也不一定就只是談談情說說愛啊，還是有很多其他的好吧？」
「其他的什麽？」
溫斯璟提提嘴角，邊走邊問。
「青椿的熱血啊，夢想啊，勵志的人生啊，情懷啊…」
她拖著長音，故意說的很慢，認真的開著玩笑。
其實鬱爾穆最想說的，是在筆下，她可以把她想要的一切全都書寫出來，那些她想要的，渴望的，不曾擁有，也不想被人所知道的…
而那些，都是她一個人的。
……
……
怪不得。
每次自己一接觸她的時候，明明會羞，會無措，還總是佯裝一臉淡定。
剛剛在甜品店，說起他對她的感覺，也頭頭是道。
「原來都是紙上談兵。」
溫斯璟嘴角含笑，輕聲呢喃。
他聲音太小，鬱爾穆沒聽清楚，身子自然的朝著被他牽著那隻手的方向靠了靠，仰著頭一臉好奇的問他：「你說什麽？」
剛好走到一旁的路燈下，她瞳孔烏黑髮亮，裡頭映著暖橘色的光，還映著小小的他。
下午在甜品店外，他低頭看她時，就發現了，她皮膚很好，像嬰兒一樣，細緻，細嫩，甚至連個毛孔都看不見。
鬱爾穆臉型不是現下流行的瓜子臉，她下巴上有一點肉，連著下頜一個順滑的弧度，臉頰上也有一點點肉，額頭飽滿，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一雙烏溜溜的大眼和總是濕潤飽滿的櫻桃唇。
她不是一眼讓人驚艶的美女，但是很耐看，越看越舒服，越好看。
溫斯璟看著她忽然凑過來的小臉，像是能從映在她瞳孔裡自己的臉上，看到一種叫做克制的東西。
「說你剛剛在甜品店說的頭頭是道，還以爲你有多能耐，」他克制著，抬起另一隻手做了剛才在店裡就一直想做的事，在她有點肉肉的臉頰上掐了掐，笑她，「原來都是紙上談兵。」
鬱爾穆：「……」
她撇撇嘴，站直身子，揉了揉剛剛被他掐的臉頰，反擊他：
「紙上談兵也比你懂得多，要不是我提點，你這會兒還一直堅持著對我沒意思呢。」
溫斯璟聞言，默然。
忽然的安靜，讓鬱爾穆察覺出來點不對勁。
到蘇小燦家的那棟樓下了，她拉他停下來，往前邁了一步面對面仰著頭看他，「不會生氣了吧？」
「生什麽氣？」他看她問。
「不是，我看你都不說話，」鬱爾穆抿抿嘴角，安慰，「其實你也還好啦，你看，我也沒提點你幾句你就自己想通了。」
溫斯璟看她一臉「孺子可教」的表情，又想笑。
忍住了。
想了想，握著她的那隻手用力，把她拉近一些，低頭看著她半晌，才斟酌著開口解釋：「剛開始不承認只是覺得自己和你年齡差太多了，我自己沒談過戀愛，也不太懂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你，只是看見你的時候會很開心，會忍不住想要跟你親近，看著你笑我心情也會很好，看不見你時會胡思亂想，看到有其他男生想要和你親近，心裡就會很不舒服。」
鬱爾穆呆愣的看他，沒想到會因爲她的一句話，忽然聽到他的一大段告白。
「我想過，這是不是一個喜歡人的徵兆，想過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你，因爲我以前從沒對其他女生有過這種感覺，但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歸結到底，還是因爲年齡的問題，你剛滿21歲，正是女孩子人生中最璀璨的年紀，而我已經33歲了，足足比你大了一輪。」
「舉個例子來說，我小學畢業的時候，你才剛剛出生。」他聲音帶了幾分無奈。
鬱爾穆：「……」
「一定要這麽舉例子嘛…」聽著他的話，她有些心酸的小聲抗議。
「雖然話不太中聽，可也是事實，不是我否認它就不存在的，」溫斯璟笑，「我在社會裡沉浮了好多年，又身處在『吃人不吐骨頭』的資本家裡，該有的棱角早就被磨得圓滑，而你，」他指尖觸了觸她的眼角，「你眼睛裡還有對這個社會，對這個世界，對未來很多很美好的憧憬和嚮往。」
所以他才總叫她小女孩，小姑娘。
即使她長這麽大不可能事事一帆風順，可眼裡看待這個世界的時候，還是透明的，清透的。
和他的世界不一樣，和他所處的爾虞我詐，黑黑白白的世界不一樣。
他的弟弟溫斯琛從小對這環境深惡痛絕，然而他能隨著自己的意願去做自己喜歡的事，可他不能。
身爲溫家的長子，他有責任在身，即使他不願意，也不能表現出來。
不然，溫氏怎麽辦？
這可是溫父和溫母白手起家，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一切，他怎麽忍心讓這一切付之東流？
習慣了，這一切都還好，只是忽然有了個要在乎的人，就會猶豫，會不安。
「我會擔心，如果在一起久了，你會發現我幷不是像你想像的那樣，會覺得我無趣，會想著還是和同齡人在一起會比較舒服，有話聊，所以才會說把分手的選擇權交在你手上。」
看小姑娘眼裡泛了水光，溫斯璟停住，摸摸她的臉，「我說這些話，目的不是爲了感動你，也不是爲了想看你哭，而是想讓你知道，既然你不在意我們之間的年齡問題和可能因爲這個問題而牽扯出的更多問題，我是很認真的想要跟你交往下去的。」
像是她家裡人會因爲兩人之間太大的年齡差而反對，他們之間因爲同一件事而産生的分歧和代溝等等，這些問題都是不容忽視的，可如果她都不介意，他才不會擔心這些，反而會讓他更堅定想要護著她，跟她走下去的心。
「包括我剛剛在甜品店裡說的那句，『以結婚爲前提』的話，都是認真的。」
溫斯璟用指尖輕蹭掉她掉下來的泪，繼續溫聲道：「如果這些你都想清楚了，未來的路，我們就慢慢走下去，反正，一輩子的時間很長。」
鬱爾穆瞪著大眼看他，因爲他的這些話心裡又暖又疼。
這個戀愛，她本身沒有想太多東西，只是被太多喜歡自己而自己幷沒興趣的人追了這麽多年，好不容易碰見一個自己有好感的。
沒有像她這個年紀男生的狂妄自大，愛耍酷耍帥，這男人體貼，尊重女生，待人禮貌又紳士。
然後剛巧對方好像也對自己有點意思。
她其實沒覺得自己有多喜歡面前這個男人，只是她對待感情的事，從始至終都是一個態度，既然雙方有想法大家就坦坦誠誠的來，不搞璦昧，不浪費彼此的時間。
這也是爲什麽，這麽多年，雖然有很多人追她，却始終沒人在之後和她糾纏不清的原因。
這場戀愛的初始，她只是抱著不想錯過的原因來看待的，可剛聽了溫斯璟說的這一番話，心底好像有什麽被觸動了一樣。
鬱爾穆動了動被他握在手裡的小手，溫斯璟楞一下，下意識握緊，以爲她因爲自己的一番話想通了，幷不想跟自己走下去，眼裡難掩一絲慌亂閃過。
但也只是一瞬間，在她稍用了力掙開時，他鬆了手，看她把雙手背到身後，仰著頭看他。
「穆穆——」
溫斯璟開口喚她，想讓她再認真考慮考慮，却沒想聽到她說了句他絕對沒有想到的話——
「大叔，你可以抱抱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