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發佈時間: 2024-04-23 15:4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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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不過天冷,牀小擠著倒也很暖和。

唯一的缺點是手脚伸展不開,盛夏晚上總是拍到他,他睡覺又醒,有時候只能握著她手睡,免得她亂動。

其實還……挺好的。

盛夏體質是偏凉的,冬天手脚總是捂不熱,以前冬天沒有暖氣的時候,姥姥喜歡在她被子裡放很多暖水袋,她睡的時候,被窩裡就是暖的。其實更小的時候–爸爸還活著的時候,她喜歡把手腳揣在爸爸懷裡。那時候家裡養了一隻肥肥的皮毛鮮亮的狸猫,盛夏也很喜歡抱著它。

就像現在抱著沈紀年,那種懶洋洋的溫暖的感覺,會讓她覺得很幸福。

雪一直下,風也凜冽,外面冷得像冰窖,出一次門,盛夏覺得能脫一層皮,最喜歡的時候就是晚上,什麽也不做,只是抱著他,時間過得很慢,氣氛安靜,彼此的呼吸纏繞在一起,時光溫柔的不像話。

沈紀年是很無奈又好笑的,每天早上醒過來盛夏都在他胸口壓著,有一次做夢夢到自己喘不過來氣,結果醒過來就看見她半個腦袋抵在他胸口,側著身子,很乖巧地偎在他懷裡,抱他抱得緊緊的。

那種感覺,其實是很微妙的,有種微妙的幸福的感覺。他摸了摸她的臉,側身對著她,把她攏進懷裡,才又睡了。

有時候半夜醒來她不在懷裡會下意識去摸摸她,怕她滾到被子外面去。

過年老家來了很多人,每天都有後輩來拜訪爺爺奶奶,什麽姑姥家的小兒子,姨媽家的女兒女婿,二爺爺家的堂哥堂弟,三爺爺家的龍鳳胎外孫子孫女……有些盛夏之前見過,有些都沒聽說過。

其實很多遠房的親戚都不怎麽來往了,互相之間聯繫微弱,靠著老人家才能過年時候見一面,不過雖然不常見面,但大家對沈紀年似乎都比較關懷一點,畢竟優秀的孩子是個參照物,對於他的人生軌迹,都比較好奇。

「阿年在哪兒上學來著?」「Z大啊,這麽厲害,畢業了做什麽?」「律師好啊,進法院也不錯,檢察院是什麼地方?」「工資會不少吧!」「真出息!」「帶女朋友回來過年?」「長得真乖巧。」「什麼時候結婚吶?」「早些要孩子啊,年紀越大精力越不濟。」「現在就該多調理調理身體。」 「小夏太瘦了,得好好養一養!」……

盛夏跟著沈紀年稱呼,見人先問好,其餘時間不怎麽說話,盡量降低存在感,只是存在感依舊很强,都喜歡說她和沈紀年事,起初還不是很習慣,覺得怪難爲情的,總感覺自己還小,在長輩面前談感情的事,莫名心虛。後來才慢慢適應了,旁人調侃她,她還能笑著回兩句。

倒是沈紀年,一直回答的無比坦然。

有次盛夏帶著那對兒小雙胞胎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就聽見他跟長輩說:「商量好過段時間會先把證領了,婚禮等畢業後辦。可能會早一點,不過確定了也沒必要再拖。」

那對兒小龍鳳胎才七八歲大,哥哥很沉穩,妹妹却小機靈鬼,聽見沈紀年的話,嘻嘻笑著:「我就說,你是舅媽。」

妹妹很喜歡她,每天都扯著她的袖子舅媽舅媽舅媽地叫,盛夏悄悄地委婉地跟她講,「叫我阿姨就好。」什麼都還沒定,這樣叫似乎不太好。不過並沒有什麼作用,妹妹很皮,越不讓她做什麼,她越來勁。

沈紀年有時候看她一臉窘迫,會過來蹲下身警告妹妹,「別欺負你舅媽。」

妹妹會像個小大人一樣,捂著嘴挑眉竊笑,撒著嬌說:「好啦好啦,那舅舅要買糖給我吃。」

沈紀年有隨身帶糖的習慣,塞給她一把,又塞了一顆到盛夏嘴巴裡。兩邊都哄好了,才起身走開。

盛夏嚼著水果糖,被妹妹狠狠耻笑了,「舅媽你好像小孩子哦!」說完抱著她親了親,「我沒有嘲笑你啊,我答應舅舅不能欺負你的。」

盛夏:「……額。」

後來晚上放煙火,妹妹扯著哥哥的手去點火芯子,盛夏在旁邊看著他們,怕他們受傷,結果被扯到一邊站著,「舅媽乖啊,很危險的,我待會兒叫舅舅來陪你玩。」

……盛夏覺得自己一點兒威嚴都沒有了。

見證了沈紀年和盛夏早戀的表哥也來過一次,看見盛夏,賊賊地笑著,「我的願望是,每年都能看到你,這樣我就可以一直相信愛情了。」

喝完酒還和大家講沈紀年和盛夏早戀的趣事,什麽別看紀年沈穩,其實肚子裡全是壞水,忽悠得人小姑娘團團轉。後來還鼓動盛夏給他點兒苦頭嘗嘗,說可不能讓他太順利了,「他這人,從小到大,事事順心,找女朋友都比別人省心,這也太不公平了。 」

盛夏:「……」

幾個年紀小的更是好奇,躍躍欲試地想跟爸媽發表早戀不可怕的「哲學論題」。沈紀年被長輩押著去敲打,摸著幾個小蘿蔔頭的腦袋語重心長地說:「首先,我成績很好,其次我把我老婆也教得成績很好。所以呢,學習才是最重要的。」他拍著幾個小孩的腦袋,「好好學習。」

老家住了沒幾天,親戚朋友鄰居,都知道沈紀年和家裡那個女孩,已經定下了。

關於領證結婚,盛夏其實沒什麽概念。潛意識裡,她希望能一直一直跟他在一起。所以聯結的鈕扣無論有多緊,她都不會抗拒。只是她沒想過會這麽快,畢竟學業還沒結束。

過完年沒幾天就要開學了。一直在鎮上住著,與世隔絕似的,教授打來電話問她幾號到學校的時候,她才意識到,快開學了。

「我大概,過完十五去學校。」

「能早點兒過來嗎?」

「教授您……是有事嗎?」

「馬拉瑞拉這邊有消息了,我想再去一趟,一些資料要整理,還要做一份報告交給日報社那邊,我覺得你應該比較熟悉,想讓你幫我資料。而且我叫了李亞輝的妹妹,我跟她不是很熟,不過聽說你們以前是同學,所以可能交流更方便一些?」

盛夏其實有些摸不准狀况,仔仔細細問了一遍,原本說的人口販賣新路綫,是發達國家向第三國家的輸入路綫,但其實主要販賣人口是發達國家的流動人口,大部分還是第三國家流動過去的特殊職業人群,比如技·女、乞丐、底層務工人員。這一類人缺少自我保護意識,尤其有色服務行業,出事後自己或者家人都羞於求助,導致很多無頭案子,也使人口販賣更加猖獗,以至於逐漸形成産業鏈。李亞輝跟踪過很多地方,最開始吸引他的是一艘叫「瑪卡」的客船,這條船上死了一個水手,李亞輝路過港口的時候,水手的太太跪在燈塔下嚎哭,用英文血書: 「我丈夫是被人殺死的。」

這似乎不是一件值得去注意的事,生老病死,人生八苦,每天都在輪番轟炸這個世界,看得多了,同情心都很難捧出來。

他漠然地走過去,然後聽到水手太太說了句中文,「船上都是水鬼……」

水鬼在當地文化中是類似於沒有身份的人,一些乞丐或者孤兒會被私船吸納做廉價勞力,但是數量不多,不然不容易躲避政府的審查和盤問。而且爲了不被發現–這種事情被發現是要罰款的,他們會讓那些人盡量不下船。這就像國內非法使用童工總是偷著藏著是一個道理。

李亞輝蹲在水手太太的身前,看了她寫的控訴書,看得出來她文化程度不高,說的話顛三倒四,在這邊跪了很久了也沒有人理會她。大概路過的人都覺得一個粗俗婦女在無理取鬧。

「你丈夫什麽時候死的?」

「昨天晚上,一大早通知我去領人,屍體都臭了,說是得急病死了,怎麽可能,我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捂死的。」看有人過來,水手太太很激動地直起身子,眼睛瞪得很圓,鼻孔放大,呼吸又深又快,像在極力克制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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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知道?」李亞輝好奇地問了一句,「我是說你怎麽看出來是被摀死的。」

「我見過。」

「見過?」

水手太太又不說話了,身子重新軟下去,半跪半趴在地上,身子抽搐著哭泣,臉漲得通紅,偏過頭去,面容很痛苦地扭曲著,不知道在想什麽。那一瞬間李亞輝猜測了很多,他覺得很有可能水手太太親眼看見過誰捂死過誰,這個過程可能幷不怎麽合法,而且更有可能她自己也逃關係。他不是警察,也管不了太多,聳聳肩,示意自己可以不問,起身打算離開。

那個女人拽住他的褲腿,用一種殷切的眼神看著他,「你是記者嗎?」

李亞輝挑眉,頗有興趣地問她,「你怎麽看出來?」

「直覺。我以前在坎博隆難民營裡住過,那裡每天都有很多記者。他們和你一樣,好奇心旺盛。」她解釋了一句,「我看見,你剛剛走過去了,又折返回來。」

李亞輝了然地點了點頭,重新蹲下身,「有什麽需要我幫助你?」

「我有秘密要告訴你。」

這時候李亞輝已經有些沒有興趣了,但禮貌讓他還是聽完了。

很普通的一個故事而已,但這是所有的起點,到很久之後才能發現是至關重要的一個點。

……

費教授,他想回到起點去看看。他這次作爲周新社特邀記者跟著兩名編內記者去跟踪報導,他身體依舊時好時不好,不過年紀雖然大了,身體也不太吃得消,但是野心還是很足。

盛夏回他,「我會盡快趕回去的。」

「那就辛苦你了。」

盛夏跟沈紀年提了這事,他說好,然後開始著手訂票。

又問她,「戶口本在沒在手上?」

她點了點頭,姥姥死後,她戶口就單獨遷出來了。當初進大學要遷集體戶口,她嫌麻煩就沒辦,所以戶口一直沒動。

沈紀年點了點頭,「明天我們去一趟民政局。」

盛夏「啊?」了聲,又「哦」了句,「好啊!」

之前沈紀年跟沈姨提過,沈姨還過來問盛夏,問她是怎麼想的,盛夏其實沒怎麼想,是早是晚,都是他,所以也沒什麼不願意的。

打電話的時候,也跟童言提過,她也問她怎麼想,她說:「我聽他的。」童言駡她,「出息!」又說:「你怎麼這麼好說話,女孩子嘛,適當作一作,矜持矜持,男人那種東西,你太讓他容易得到,他就不珍惜。」

盛夏琢磨了好一會兒,覺得自己大概學不來這種。

「你這也太淡定了點吧!領證結婚歡,你就這麽隨便答應了,沒有緊張,沒有小鹿亂撞,沒有心亂如麻?」室友梁文娜幾個人知道後是這個反應。

她搖了搖頭,「沒有吧!」感覺還好,兩個人相處久了,好像什麽都是自然而然的,領證結婚似乎也是水到渠成,只不過比預期早了那麽一點而已。

只是這會兒他忽然確定下時間來,盛夏一下心跳快了一瞬,繼而怦怦直跳,好半天換不過過來。

晚上盛夏失眠了,翻來覆去睡不著,不是焦慮,也不是害怕,就是有一種難以言表的感覺,不是很真實,又隱隱有些緊張。半夜摟著他的腰,問他,「明天……我要做什麼啊?」

「去做個婚檢,然後去走一下程序,都很簡單,不用緊張。」他也沒有睡,黑暗中拍了拍她的腦袋,安撫她。

「我不緊張。」盛夏搖搖頭,只是深呼吸還是出賣了她。

沈紀年忍不住笑了。低頭親吻她,「睡不著?」

「嗯。」

「那做點兒別的吧!」沈紀年撥開她的頭髮。

盛夏「嗯」了聲。

……

第二天是沈紀年把她叫醒的,盛夏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著他,「幾點了?」

「還早。」沈紀年覺得呼吸有些發緊,忍不住扯了下領口,握著盛夏的手,半跪在牀上,把戒指套在她無名指上,低聲說:「原本我應該再多給你一些時間,不過這次,讓我自私一次。如果這輩子我負你,讓我孤獨終老。」

鉑金的對戒,很簡單的款式,內側刻了兩個人的名字縮寫「SS」,外面嵌了一圈的碎鑽,璀璨系列的「星空」,含義是恒久不滅的愛情。

盛夏一時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冬日早晨,外面難得升起了陽光,客廳裡有電視機的聲響,廚房油煙機的聲音隱隱約約地傳過來,樓下有小孩在打雪仗,笑聲清脆。

心跳驀地停了一瞬,時間也好像靜止了。

過了很久盛夏才眨了一下眼,眼眶有些發酸,紅紅的。她猛地撲進他懷裡,摟住他的腰,把臉貼在他胸口,悶悶地說:「我知道,你不會負我,也不會傷害我,但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歡我了,我還是希望你會過得很好,因爲我,很愛很愛你。」童言說愛一個人不能把姿態放太低,說愛要保留,要矜持,可是她學不會,她向來是個很直接的人,愛他,就會不遺餘力。

「把那句話收回去吧!我願意。」

沈紀年原本有些緊張的心,被她發紅的眼眶撞得發軟,揉了揉她腦袋,「那麽,餘生就請多多指教了。」

盛夏又被他的土味情話逗笑了,「也請你,多多指教。」

這天是2月27日,沒有下雪,初晴,微風二到三級。

盛夏和沈紀年,自願結爲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