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發佈時間: 2024-04-04 17:3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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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燃情

寇琛並不是一般人能輕易見到,即便是親兒子,也得要提前招呼一聲。寇響就這麽突兀地跑過來了,助理只能無奈地告訴他,寇琛正在開一個很重要的會議不能打擾,他便耐著xin子,在走廊裡等了將近二十分鐘。

會議室的門終於開了,許多西裝革履的男人從裡面走出來,其中也包括寇琛,不過在這一群中年人裡,寇琛算得上是最氣度不凡的那一個,人過中年,近遲暮,身材卻沒有發福,氣宇軒昂。

寇琛看到了寇響,立刻對身邊的商務夥伴道:「我還有些事要處理,就不送了。」

「寇總您忙。」

寇琛路過寇響身邊,撇了他一眼:「跟我來。」

然後大步流星朝著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寇響跟了上去,來到辦公室,分外隨意地坐在老爹的轉椅上,兜了一圈,環掃著整個辦公室。

桌上堆叠著厚厚的文件,上面是複雜的市場分析財務報告數據,看著都令人頭疼。落地窗外,能一眼俯瞰整個商圈全景。

寇響想像著自家老爹站在窗邊,手裡端著一杯熱騰騰的茶,睥睨著自己商業王國的樣子。

這樣的生活,他可過不來,他無法想像自己將來要坐在這個位置上,處理各種繁複的文件,大小會議沒完沒了太不自由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也很不real。

辦公室大門被推開,寇琛走了進來,同時帶上了門:「你怎麽來了?」

「有事。」

寇琛點了一根烟,略有諷刺地說道:「什麼事不能在電話裡說,值得你這位’大忙人’專程跑著一趟。」

寇響耐著xin子到:「我有事要跟你聊聊。」

很少見兒子這樣心平氣和與自己面對面談話,寇琛將烟頭杵滅在烟缸裡,然後道:「有什麼,說吧。」

寇響摸出一個隨身碟放在木製茶几上,緩緩推到寇琛面前:「這是我這些年演出的所有視頻音頻文件,包括我寫的歌填的詞。」

寇琛目光下移,看著那顆鋼製的隨身碟靜靜地躺在他面前,邊緣泛著光。

他沒有接,而是說道:「你給我這個做什麼。」

「我想讓你瞭解,我這些年到底在做什麽。」寇響宛如一個成年人般,認真地看著他:「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找到了自己的夢想,我想唱歌,想在這條路上走下去,走得更遠。」

「我想讓更多人知道,中國的嘻哈不是瀆藥,或許有很多負面的東西,有歧視也有暴力甚至xin,但那幷不代表嘻哈的全部,它有更多正面的東西,强烈的音樂節奏,直白的歌詞和豐富的表現力,它可以給人帶來勇氣,帶來希望,帶來Peace,Love,and Respect,我想讓更多人感受到它。」

寇琛聽著兒子的講述,沒有打斷他,直到他說完最後一個字,他才平靜地點了一根烟。

「你們的圈子裡,也許不是每個人,但是至少百分之八十的傢夥,都跟你抱持同樣的夢想,想要把你們的音樂發揚光大,可是有幾個人能够真的做到,別以爲我什麽都不瞭解,什麽Peace,Love,Respect,在這個相互傾軋成王敗寇的社會裡,沒有什麼真的peace, love,這些理念提出來都是商業噱頭,你不要太天真了,等到很多年以後,你會慢慢發現,你所信仰的道,你所堅信的東西都是虛無縹緲一場空。而作為你的父親,我要做的,就是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我要帶你走在真正正確的道路上。」

「真正正確的道路。」寇響冷笑:「出國念書進公司,當一個像你一樣不負責任的男人,這就是你所說的真正正確的道路?」

寇琛猛然站起身,顫抖的手指著他,却說不出半句。良久,他又氣呼呼地坐下來,重新點了根烟,沉聲道:「既然是心平氣和地談話,我不想跟你吵,但是作爲一個成年人,作爲你的父親,我比你多吃幾年飯,多經歷很多東西,我知道在現實面前,所謂夢想,不堪一擊。」

「不堪一擊。」寇響看著父親,一字一頓質問道:「可是你有過夢想這種東西嗎? 」

這句話把寇琛問住了,他的夢想

寇琛不由得回想起過往宛如黑白畫質一般的八十年代舊時光,就如同被壓在箱底蒙塵的舊碟,不堪回首。

「我說的是你的事,少扯老子身上。」寇琛不自然地別開目光:「你可以跟我談你的夢想,但是出國的事情沒商量,做份內的事情,承擔你應該承擔的責任,再此之後,你想做什麽我都不會管你。」

「我份內的事情,應該承擔的責任。」寇響站起身,居高臨下睨著寇琛:「可是作爲父親,作爲丈夫,你承擔了自己的責任嗎?」

只聽「砰」的一聲,寇琛手裡的茶盞被他扔了出去,砸在墻玻璃上。

巨大的動靜引得助理急匆匆進來:「先生,怎麽了。」

「出去。」寇琛聲音低沉,聽得出來,他動了怒。

助理被嚇了一跳,訕訕地退出了辦公室。

父子兩人一言未發,對峙良久,終究是寇琛最先妥協:「有些事,只有你長大一些,才會懂。」

「如果長大以後我會變成你這樣的人,那我寧肯永遠不要長大。」寇琛眼角疤痕顫動著,丟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辦公室。

留下滿地茶漬狼藉,和一位倔强又頑固的老父親

寇響氣勢汹汹走進了休息室,楊吱正站在高樓落地窗邊,俯瞰外面的風景,他不由分說,拉著她離開。

奔涌的江流河畔,轟隆隆的橋洞發出共振,脚邊的碎石子彷彿都在顫抖。寇響站在河邊打著水漂,眉眼冷漠,眸子裡好似凝結著一層深秋的霧。

「這種從來只會賺錢的傢夥,懂什麽。」

石子在水面連著跳躍了好幾次,最終沉沒在汹涌澎湃

楊吱靜靜地站在寇響的身邊,只是陪著他,不發一言。

她曾經以爲貧窮會讓夢想無以爲繼,却沒有想到像寇響這樣的有錢人家的少爺,會更加身不由己。楊吱經常會在他的音樂裡聽到有關於自由的主題,可是他看起來是那樣自由自在,好像沒有什麽東西能够束縛他。

楊吱被這樣的寇響所吸引著,想要靠近他的身邊,像他那樣不管不顧,恣意灑脫。

可是,他沒有選擇自己未來的權利,他才是最不自由的那個人。

她走到他的身後,輕輕環住了他的腰,臉埋進他的衣服裡,緊緊地抱著他,用自己嬌小的身軀,給他巨大的力量。

雙層高架橋上有地鐵駛過,再度發出轟隆隆的聲響,彷彿大地都在顫動。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幾聲口哨,楊吱立刻鬆開寇響,只見裴青時緒和沈星緯幾人從階梯邊跳下來,衝他們壞笑著。

寇響平淡地問:「你們怎麽來了。」

時緒道:「你們倆一放學就雙雙失踪不知去向,我們當然來這邊碰碰運氣,沒想到還真在這兒。」

沈星緯走到兩人跟前,目光不懷好意:「沒打擾你們吧。」

寇響沒什麼好臉色:「你說呢。」

楊吱立刻道:「是我讓他們過來的。」

「小吱兒說你心情不好,怕你一個人有什麽悶在心裡憋壞了,叫我們過來陪著你一塊兒玩。」

楊吱還怕自己自作主張的决定會讓他不開心,不過寇響似乎沒有表現出反感,挑眉問道:「你們打算怎麼玩。」

幾位夥伴見他有興致,立刻意興高漲起來,沈星緯和裴青一人一邊攬著寇響,朝著寬闊的大馬路走去:「今天晚上Caesar你最大,想怎麼玩就怎麼玩,想和誰玩就和誰玩,哈哈哈。」

時緒也挽住了楊吱的手腕,笑說道:「走吧,一起去玩,這段時間一直都在趕功課,難得放鬆,要勞逸結合。 」

楊吱望著少年們的身影,夕陽在青草地邊投射出高低錯落的背影,他們攬著正中間的寇響,嘻嘻哈哈的不知道在說著什麽好玩的事情。

暮色四合,殘陽似血。

看著他紓解的笑容,楊吱心底也是一陣暢然,他從來都不喜歡一個人,孤獨不是他的選擇,只是習慣了而已。

**

寇響離開以後,一整個下午,寇琛無心處理公司繁瑣的事務,心煩意亂,打開電腦看球賽,然而球賽也看不進去,心裡頭像是有什麽東西堵著,不上不下。

腦海裡一遍一遍迴響著兒子今天下午的話,

「我想讓更多人知道,中國的嘻哈不是瀆藥它可以給人帶來勇氣,帶來希望,帶來Peace,Love and Respect」

「當一個像你一樣不負責任的男人,這就是你所說的真正正確的道路?」

「你有過夢想嗎。」

寇琛走到櫃子邊,櫃子的最深處放著一個木製的箱子,箱子表面有不少斑駁的劃痕,看得出來,年歲久遠。

箱子上了鎖,扣著那種早些年的鐵質箱扣,都生了斑駁的銹迹。

他用鑰匙打開鎖扣,輕輕一提,木箱發出一聲「吱呀」,露出一條黑色的縫隙,寇琛終究還是重重地蓋上了木箱子,沒有打開它。

近鄉情更怯。

燃情八十年代,那些年少時候固執堅守的道義,狂熱執著的愛,玩命追逐的夢想早已經隨著時代滾滾的洪流,大浪淘沙不剩下什麽了。

都說十二年一個輪迴,他也早已不復當年的青蔥少年。

曾經那些本以爲永遠不會分離的義氣哥們,也已經天涯四散,有的樣貌模糊,有的甚至連名字都有些想不起來了。

熱血不再,剩下的,只有這一箱沉甸甸的唏噓與感慨。

寇響說他不懂,他怎麽會不懂,畢竟他也曾年少過,而在他的青葱歲月裡,叛逆程度恐怕是寇響的百倍千倍。

正是因爲吃過那樣的苦,甚至讓人拿刀架過脖子上,吃過年輕的虧,上過哥們的當,所以他才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兒子重走他的老路。

他希望能把最好的東西給他。

**

那天晚上,寇響鮮少幾次喝酒喝出了些許醉意,深邃的一雙黑瞳籠上幾分微醺之感,xin感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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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醉酒的寇響,freestyle更加放縱和恣意,才華橫溢,整個廢棄工廠的rapper都在為他尖叫,為他瘋狂。

無與倫比的感染力無法不令人動容,中國的嘻哈音樂沒有能够叫得響亮的名字。

Caesar,這是他堅守奉行的信仰。

那天晚上,在酣暢的金屬音樂裡,瘋狂的人群中,楊吱抱著寇響,踮著脚尖,吻了他很久很久。

他唇齒間有微醺的酒意,她捧著他的臉,動情地吮吸著他微甜的唇,難捨難分。

在一陣陣狂熱的叫囂和激越的打擊樂器聲中,她靠近他的耳畔,用那沙啞的嗓音對他說了幾句話。

「如果有一天,你被迫要丟棄最珍貴的東西,一定不要難過。」

「你所堅守的夢想,堅信的道義,永遠不會蒙塵,知道爲什麽嗎?」

她的聲音若有若無,似近似遠。

「因為我會代你,走下去。」

這幾句話宛如一個鋼印,永遠烙印在了寇響十八歲那一年那一天的醉夢之中,也陪伴著他,走完了這充滿傳奇xin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