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發佈時間: 2024-04-05 04: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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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補習班

謝隨將自己和厲小意的事情告訴了寂白。

寂白隱約記得,在她很小的時候, 厲琛父母便離婚了。

厲琛父母結合屬家族聯姻的xin質, 父親厲庭一直都是比較理智英明的企業家,他這一生如果有任何瑕疵, 那應該就是在中年的時候, 突然情竇初開, 一發不可收拾地愛上了別的女人, 幷且爲了實現自己的愛情, 不顧一切阻攔和壓力, 與和原配妻子離婚,將程瀟娶回家門。

無良媒體曝光了這件事,一時間厲庭離婚事件在江城鬧得沸沸揚揚, 還上了各種街頭小報的頭條。

驕傲的厲琛也成了別人指指點點的對象。

那時候, 寂白和厲琛是小學同學, 厲琛六年級, 而她三年級。

那時候厲琛的xin格變如同現在的厲小意,聰明懂事, 他在老師和其他小朋友面前,從未表現出任何傷心或者難過的情緒。

母親搬離厲家的那天早上, 他還作爲畢業班的學生代表, 在國旗下發表了演講, 一張小臉綳得緊緊的, 嚴肅又正經。

可是黃昏時分, 寂白發現厲琛獨自坐在空無一人的花園階梯上, 無聲地抹眼泪。

寂白手裡捏著一包剛買的大白兔奶糖,她走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遞給他一顆奶糖。

「別哭哦,請你吃。」

厲琛抬起哭紅的朦朧泪眼看了看寂白,接過糖果重重地擲了出去,然後跑開了。

寂白現在想來,應是他不願讓別人看到自己軟弱的一面。

不過那時候寂白真的好難過,那麽好吃的大白兔奶糖,她好心分給他,却被他扔掉了。

自那以後,寂白就有點怕厲琛了,學校裡她總是躲著他。

這種局面一直持續到兩人長大懂事,寂白時常會在宴會場合遇到厲琛,但兩人關係一直淡淡的。

現在想來,厲琛父母離婚這件事,對年幼的厲琛的傷害無法估量。

寂白現在回想起來,就覺得厲琛挺能忍的,表面上裝得跟個沒事人一樣。

但她絕對想不到,謝隨和厲琛還有這樣一段奇妙的關係。

那段時間,寂白經常在校門口看到厲小意的身影,他要麽躲在馬路對面的梧桐樹下,朝著學校大門探頭探腦,要麽就假裝在旁邊的文具店買東西……

他雖然蹲著謝隨,却再沒有主動現身打擾他的生活,只是遠遠地看他一眼。

執著得就像個痴情的女孩子

寂白走到梧桐樹後,將厲小意拎了出來:「小孩,你怎麽又來了呀。」

「我、我路過。」

「好巧哦,你每天放學都會路過德新高中,每天都讓我逮到哦。」

「哎呀。」

厲小意掙開了寂白,咕噥著說:「我就看看我哥放學沒。」

「你別叫他哥哥了。」

「爲什麽,他是我媽媽的小孩沒錯,那就是我的哥哥啊。」

可是你媽媽不認他,所以你不能叫他哥哥。

寂白當然不能這樣說,小孩子不理解大人世界的複雜,他們的想法很簡單的,厲小意也僅僅只是想叫謝隨一聲哥哥而已。

「快回去吧。」寂白拍了拍他的後腦勺。

厲小意看到邊上有女學生拿著鶏蛋仔路過,他咽了咽唾沫,然後巴巴地望向寂白。

寂白拎著他的小書包,無奈道:「我請你吃鶏蛋仔,吃了就趕快回家,別耽擱寫作業。」

厲小意連連點頭。

甜品店的高脚椅上,厲小意心滿意足地咬了一大口冰淇淋鶏蛋仔,白糯糯的小臉浮現一本滿足的表情。

寂白嫌弃地說:「至於麽,沒吃過鶏蛋仔?」

厲小意解釋道:「媽媽不叫我吃這些外面的零食,說不乾淨,會拉肚子。」

「那你可別吃了,這麽矜貴的小少爺,吃壞了肚子我沒法交代。」

厲小意忽而放下了鶏蛋仔,像生氣了一般,嘟嘴望著寂白:「我不和你玩了。」

「說得我很想跟你玩兒似的,你個小孩。」

「小孩怎麽了,你沒當個小孩啊?」

寂白無言以對,搓了搓厲小意的腦袋:「你不是有個很優秀很厲害的哥哥嗎,幹嘛還非得要和謝隨玩啊?」

說到這個,厲小意嘆息了一聲:「厲琛哥他…好像不是很喜歡我。」

「他對你不好?」

「不是不好啦,就覺得他不像別的哥哥對待弟弟那樣,揍他欺負他,厲琛哥對我很客氣。」

「小孩你是不是有受虐傾向啊,不揍你還不好了?你要是給謝隨當弟弟啊,鐵定成天挨揍。」

厲小意蹙著小眉頭,說道:「我們班的王啓明,他哥就經常揍他,但也會給他買辣條,帶他去打電動、看電影,厲琛哥對我很客氣,但也從來不會帶我玩,我想…謝隨哥哥可能會不一樣。」

寂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的話,只能勉力勸道:「你謝隨哥哥現在還不能接受你,這事兒急不來,你以後不要偷偷來德新高中,放學徑直回家,遇到壞人就麻煩了,有機會,姐姐幫你約他出來玩。」

厲小意眨著大眼睛,希冀地看著寂白:「真的嗎?」

「當然,我不騙小孩。」

「謝謝姐姐!」

寂白微笑著揉了揉他的西瓜太郎小腦袋:「行了,吃完快回家吧。」

「對了,小白嫂。」

厲小意話音未落,寂白拍他肩膀一下:「亂喊什麽,叫小白姐。」

「好吧,小白姐。」他吐了吐舌頭,從書包裡摸出一個卡通信封:「我給謝隨哥哥寫了一封信,你幫我拿給他。」

寂白笑了:「還寫信呢,我能不能看啊?」

「你別看,怪不好意思的。」

厲小意跳下高脚椅:「你幫我給謝隨哥哥,但是千萬不要讓他扔了,我寫了好幾個晚上呢。」

「行,我一定讓他看。」寂白送厲小意上了出租車,目送他離開。

晚上,謝隨回到空蕩蕩的屋裡,打開書包翻出課本,準備開始完成寂白給他布置的「家庭作業」。

課本裡輕飄飄滑出一封信箋。

謝隨以爲是寂白給他的情書,嘴角綻開淺笑,當他小心翼翼地拆開信箋,却發現排頭歪歪斜斜地寫著——

「謝sui哥哥,你好哇!」

謝隨眉頭蹙了起來,將信紙揉成一團,反手準備扔進垃圾桶。

破小孩居然還潜入敵人內部陣營,把他女朋友都買通了。

他握著皺巴巴的紙團,站在垃圾桶邊,猶豫了片刻還是沒扔,而是打開了紙團——

「謝sui哥哥,您好哇!真的很高興這個世界上,我另外一個哥哥,雖然哥哥有點凶,但我還是很開心!謝sui哥和厲琛哥很不一樣,雖然表面看著很凶,但是心腸很好。希望謝sui哥哥不要討厭我,我很乖的,愛您!」

小孩的字迹很規整,看得出來是很用心地寫這封信,不會寫的字,注了拼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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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隨躺在沙發上,手肘枕著後腦勺,看著潔白的天花板,發了一會兒待,左手拎著信紙,自然地垂在邊上。

不是不在意渴望親情,只是一個人孤獨了太久,他已經忘了那是什麽滋味。

他將信紙小心翼翼地叠好,放進了厚厚的英語詞典裡。

**

年級籃球賽,如火如荼地拉開了帷幕。

寂白班上的男生組早在初賽就被淘汰了,女生組還比較爭氣,一路殺進了决賽。

但是對於完全沒有運動經驗的女孩子而言,打球的畫面有些辣眼睛,有抱著球跑的、撞人的、還有尖叫跺脚的…

裁判十臉無解地看著她們,都已經懶得吹哨子了。

寂白還想說遵守一下規則,拍著球跑,沒想到身邊一個女孩衝過來,直接將她的球踢走了。

沒錯,她是用踢的。

寂白無語地望向裁判,裁判擺手,表示你們玩開心就好。

籃板下,叢喻舟他們幾個男孩捧腹大笑,笑得肚子都疼了:「哎喲臥槽,這些妹子也太生猛了!」

也只有謝隨還操著老媽子的心,站在綫外,不住地指揮寂白——

「去籃筐下守著,她們投不進去的。」

「小白,你犯規了。」

「算了算了,別管了,搶了球就跑。」

謝隨也是操碎了心,跟著寂白跑全場:「注意,防守!」

男孩們都在笑話謝隨:「隨哥,女生打球,看看就好啦,不用這麽認真。」

謝隨沒搭理他們。

小白打得很認真,他當然也要認真地指導她。

考慮到女生的體力有限,比賽只有半個小時。

寂白哼哧哼哧地喘息著,熬到最後關頭,雙方都還沒有人進球,一幫男孩都在嘻嘻哈哈地笑話她們。

真討厭。

寂白不甘心,帶著球跑到籃筐下,望了謝隨一眼。

謝隨做了個投籃的示範動作,於是她學著謝隨投籃的樣子,起跳,猛力一推,將籃球擲向籃筐。

籃球在球框上旋了一圈,居然進網了!

全場沸騰,比男生們進球還熱鬧。

寂白這誤打誤撞進球,把比分拉成了0:1,連裁判都忍不住鼓掌了。

很優秀!

寂白大口地呼吸著,興奮地衝謝隨揚手:「謝隨!我進了哎!」

「看到了,小白很棒!」

寂白跑到謝隨面前,和他擊掌。

謝隨目光下移,望見她鬆散的鞋帶,提醒道:「當心摔跤。」

寂白正要彎腰系鞋帶,不過想了想,她將脚伸到謝隨的面前。

謝隨看著少女害羞的眼神,又扭頭望瞭望周圍的許多同學,溫柔地問:「這麽多人,不介意?」

寂白臉頰帶著自然的潮紅,低聲說——

「謝隨不介意,小白當然…也不介意。」

這句話釀得謝隨心頭泛甜,他毫不猶豫蹲下身,替她將鬆散的鞋帶重新系緊。

他的手很漂亮,手指頎長,白晰的手背漫著淡淡的青色脉絡,一直蔓延到手臂。

全場女生的心都揪了起來,艶羨地看著寂白。

謝隨那樣狂妄不拘的男孩,居然會親自蹲下身給女孩系鞋帶,瞬間蘇爆了一衆少女心!

**

兩天後,籃球賽男生組。

謝隨班正好對上了陳哲陽的班級。

比賽開始前幾分鐘,寂緋緋和陳哲陽一道走進了籃球館。她給他拿著衣服,還用毛巾體貼地爲他擦拭臉上的汗珠。

寂緋緋和陳哲陽在一起了,雖然現在還屬早戀的範疇,但是父母對陳哲陽相當滿意,覺得他爲人誠懇又踏實,父親又是從事教育事業,將來寂緋緋的生活也有了保障。

兩個人開始交往之後,陳哲陽會經常來寂白家裡吃飯作客。

他現在成了寂白名義上的姐夫,對寂白的關心也變得名正言順,經常會詢問她的學習情况。

寂白對他一如既往的冷淡,但是…她總覺得,現在這種局面好像似曾相識。

上一世,陳哲陽成爲了寂白名義上的男朋友,却總是對寂緋緋噓寒問暖,關切備至。

寂緋緋不喜歡陳哲陽,因此他爲了接近寂緋緋,選擇迂回路綫,先和寂白在一起的。

現在情况好像反過來了,寂白真覺得有點可笑。

不過,寂緋緋應該體會一下被人當成替代品的滋味。

寂白重生回來,就是要讓她把過去自己受的苦,通通嘗一遍。

果不其然,當寂緋緋發現陳哲陽的目光總是有意無意飄向寂白的時候,她立刻生氣了:「你在看誰呢!」

陳哲陽毫不掩飾地說:「小白在對面,我們要不要過去跟她打個招呼?」

寂緋緋狠狠剜了他一眼:「這麽多人,你倒是一眼就看到她了。」

陳哲陽溫煦地笑著,摸了摸後腦勺:「這不是碰巧看到了嗎。」

寂緋緋不想從他嘴裡聽到「寂白」兩個字,所以岔開了話題:「你今天一定要把19班那些男生打趴下,別給我丟臉。」

「那是肯定的。」

陳哲陽躍躍欲試地做著熱身運動,準備要上場了。

這時候,謝隨也入了場。

男孩們穿著統一的紅色籃球衫,帶來火辣辣的青椿氣息。

寂白看著人群中的謝隨,衝他揚了揚手。

他淺咖色眸子在她身上稍許停頓,眼神微彎,風一般無聲地從她身上掠過。

「之前有幾場比賽,某人不是上課就是上自習,怎麽這會兒過來了?」

寂白溫順地靠近他,淺笑著說:「今天很難得,你們班對13班嘛。」

13班是陳哲陽的班級。

謝隨眸色愈深:「那就等著看老子怎麽幹翻他。」

「好啊,我看隨哥怎麽幹翻他。」寂白笑容舒展了。

很難得能聽到她柔柔的嗓音喊出「隨哥」兩個字,謝隨心裡癢酥酥,像是夏天裡冒著泡的可樂易拉罐。

接下來的這場比賽,幾乎可以說是創下了德新高中歷届籃球賽比分差异懸殊最大的紀錄。

體育部老師和裁判都快傻了。

整場比賽,陳哲陽所在的13班居然一顆球都沒有進!

陳哲陽他們班是重點班,班上的男孩平日裡你追我趕地埋頭學習,連體育課都沒有放過,他們哪能是19班這些個野小子的對手。

陳哲陽打籃球還不錯,但也實在帶不動一幫小學鶏。

輸了個落花流水。

寂緋緋氣得快炸了,自己的男朋友這麽弱,被別人按在地上摩擦,簡直不能更丟臉。

她將陳哲陽的書包狠狠地往地上一擲,轉身離開了籃球場。

寂白望向遠處那個穿紅球服的英俊少年,他全身都被汗水浸濕了,宛如被水衝過一般,胸膛急促地起伏。

他嘴角扯出一抹微笑,指著那個52:0的比分,示意寂白看。

寂白嘴角抽抽了一下。

顯然這場比賽,他打得比過去任何一場比賽都更加專注且認真。

他給她打了個520的比分。

謝隨衝她比了個無聲的嘴型:「懂嗎。」

寂白抿著嘴,强忍住笑意,回應他:「不懂。」

就在這時,寂白偏頭看到在籃球館入口的地方,有個身材高挑的女孩斜倚在墻邊。

她穿著一件寬鬆的薄款淺粉色開衫,身段窈窕而修長,她的目光同樣注視著球場內的少年。

那人正是她的堂姐——寂靜。

寂白蹙了眉,不明白寂靜怎麽會過來。

**

謝隨換了衣服走出籃球館的更衣室,遠遠地瞥見那個站在窗邊等他的女孩。

陽光撲灑在她的臉上,溫雅寧靜,側影與寂白竟還有些相似之處。

謝隨望望身邊的蔣仲寧和叢喻舟,不解道:「她怎麽來了?」

蔣仲寧笑著說:「總歸不是來找我倆的吧。」

謝隨走到寂靜身邊,隨手一撑,坐在窗框上,開口叫了聲:「堂姐,找我有事?」

寂靜嘴角綻開文靜的笑意:「你亂叫什麽。」

謝隨聳聳肩,說道:「小白就在外面,你要不要去跟她打個招呼。」

「謝隨,你開口堂姐,閉口小白,倒像是防著我對你有什麽想法似的。」

謝隨直接問:「找我有事?」

「我從來不愛欠人情。」寂靜從包裡摸出一份資料遞給謝隨:「我聽說你在備戰高考,給你報了個寒假補習班,算是還你之前的救命之恩。」

「沒必要。」謝隨嘴角咧了咧,跳下窗框準備離開:「救你是順手的事。」

「謝隨,你聽我說,這不是普通的補習班。」

寂靜追上他:「這個班都是六位數起價的補習費,很多不學無術的紈絝少爺,一點基礎都沒有的那種,高三的寒假父母大多都會給他們報這個補習班,效果很好,我講真的,只要肯用心,上個本科就跟玩兒似的。」

她想了想,又補充道:「我查過你的成績,你處於中等位置,比那些富二代强多了,你不是想跟小白念同一所大學嗎,現在只剩半年不到的時間,如果不下一劑猛藥,你怎麽追得上她。」

寂靜的話明顯是戳中了謝隨的軟肋,他回頭,狐疑地看了寂靜一眼:「爲什麽幫我?」

「我說了,我寂靜從來不欠人情。」

「當初救你的人不止我,還有我幾個兄弟,怎麽沒見你都給他們報個這什麽補習班。」

寂靜知道,謝隨心思深沉且縝密,她若不講實話,他恐怕不會接受她的幫助。

「當然,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她望著少年那漂亮的淺咖色的眸子,一字一頓地說:「只要你還在寂白身邊,她就永遠無法成爲我的威脅。」

謝隨身影僵硬在原地。

只要你還在她身邊,她就永遠…不會成爲威脅。

他當然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麽,意味著厲琛說的是對的,他站在她身邊,會成爲她的污點。

寂靜將資料表遞到他手邊,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所以,要接受麽?」

謝隨垂眸看了看,資料表上,他的名字和基本信息都已經填寫好了。

他接過報名表,轉手摸出打火機。

「哢嚓」一聲,細小的火苗便要漫到表格的一角。

寂靜不動聲色地望著他,望著他手上閃動的那一簇細小的火苗。

然而,半晌之後,謝隨終究還是按下了打火機蓋子。

他收下了這份資料表,一言未發地轉身離開了。

望著少年冷沉的背影,寂靜臉上露出複雜的神情。

她所瞭解的謝隨,是個極其驕傲的少年,在她說出了那番話之後,她原以爲他真的會惱羞成怒地撕掉報名的資料表。

寂靜從他那沉默隱忍的神情裡,看到了他對那個女孩刻入骨髓的嚮往,就像蜉蝣生命那一瞬綻放的美好,哪怕朝生而暮死,他却矢志不渝。

這樣的男人,絕對能成大器。

謝隨可堪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