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發佈時間: 2024-02-01 18:5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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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乾清宮內,北郊圍場的提督,錦衣衛指揮使還有京衛指揮使,全都跪在皇帝面前請罪。端和帝面容沉肅,有雷霆欲發之勢,殿內眾人噤若寒蟬。今日圍場發生的行刺,出乎眾人所料。以致於朱正熙將朱翊深背回來的時候,還有很多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但是事關太子安危,晉王還身負重傷,他們一幫人猶如繩上的螞蚱,全都難逃干係。

朱正熙坐在旁邊的紫檀木雕龍頭太師椅上,臉龐陷在一片陰暗裡。只要想到當時的情景,他的手指還是不可遏制地微微發抖。差點死掉的恐懼,猶如一片陰雲籠罩在他心頭。

端和帝在須彌座上來回踱步,然後喝道:「今日之事,你們誰給朕一個交代?皇家圍場,居然出現刺客?你們是怎麼保護太子安全的,改日朕這乾清宮是不是也要來幾個刺客?」

皇帝的聲音似有千鈞之重,壓得那幾個人都不敢抬頭。

「徹查!與此事相關的人員,一個一個全都給朕問清楚!還有瓦剌使臣團裡的人,到底誰參與此事,也都查清楚了!」端和帝狠狠地砸了一下龍案說道,「大不了朕效仿先帝北征,殺了這幫北蠻子!」

北郊圍場的提督顫著聲音說:「皇上,非臣等不盡心。圍場都是再三檢查過的,太子狩獵之時也有重兵把守。可是誰能想到那幾個同行的瓦剌人包藏禍心,利用此次機會,痛下殺手。我們的確防不勝防啊!」

這時,坐在旁邊的朱翊深開口說道:「你這麼快就下結論,說此事是瓦剌人所為,是否太過草率?」

那提督面露疑惑之色:「行刺殿下的人供稱自己是瓦剌人,而且他們穿著瓦剌的服飾,說蒙語,難道還會有旁人?」

朱正熙看了他一眼:「如果你要行刺我,你會穿著你的官服,不作絲毫的偽裝,便來刺殺嗎?更何況,瓦剌的王子和公主與我同行。我若出事,他們立刻就會被抓住。這世上有如此愚蠢之人麼?瓦剌的可汗也不會傻到,故意指派自己的親生兒女來京城送死吧。」

提督被問得啞口無言,想想也的確是這個道理。瓦剌若一開始就打算生事,派幾個大臣足夠了,根本沒必要把王子和公主一道送來。

朱正熙起身對端和帝說道:「父皇,此事交給兒臣全權處置吧。」

以前他不愛參合政事,端和帝怎麼耳提面命都沒有用。此番他竟主動提出來,端和帝自然是求之不得,一口應了。他讓那三個人都退出去,關切地問道:「熙兒,你可讓太醫瞧過了?有沒有受傷?」

朱正熙拜道:「兒臣分毫未損,九叔都替兒臣擋了。」

端和帝冷冷說道:「你可查過此事是否與他有關?他與那些蒙古人本就交往過密,也許就是故意做樣子給你看的。正熙,朕跟你說過很多次了,帝王家沒有真正的感情,都是你算計我,我算計你。尤其是你這個九叔,從小浸銀在帝王權術裡頭,十個你都不是他的對手。」

朱正熙抬眸看著端和帝,認真問道:「那父皇會算計兒臣麼?」

端和帝被他問得一怔,皺眉道:「你這問的是什麼話?朕是你的親生父親,難道還會害你不成?」

「父皇說帝王家沒有真的感情,兒臣卻不這麼認為。這次若不是九叔拼死護著兒臣,兒臣可能已經死了。九叔說兒臣是一國太子,是多少人的身家xin命。這番話振聾發聵,讓兒臣知道自己肩上扛著怎樣的責任。此次事因兒臣而起,兒臣定會查個水落石出,不能連累無辜的人。父皇告訴兒臣,這世上什麼樣的算計,值得豁出xin命,煞費苦心?若是這樣,兒臣也甘願被他算計。」

端和帝看著兒子,總覺得經此一事,他似乎成長了不少。這當然是件好事,可令他擔憂的是,朱翊深似乎牢牢地抓住了這個傻兒子的弱點,兩個人越走越近,大有他無法左右的趨勢。

他覺得自己不得不採取一些措施了。他轉頭看著皇帝的寶座,他原本想的是將皇位前的這條路替朱正熙都鋪好,掃除他的一切障礙。可到現在,最大的那個障礙似乎已經扎根生長,並變得牢不可破。

這讓他有幾分惶恐和不安。有朱翊深在,就猶如猛虎臥於牀榻之側,他怎能高枕無憂?

朱正熙告退以後,端和帝的心情越發複雜,在大殿內來回走動。朝西的一排菱紋格子紅漆窗開著,椿風拂面,混合著各種花草的香氣,馨香醉人。上回他讓朱翊深去瓦剌,想著等他陷在哪個山,哪條河裡,再也回不來。可他回來了,還與阿古拉結下了深厚的情誼。

日前在承天殿,朱翊深因一女與呼和魯交惡,原以為可以斬斷他跟瓦剌之間的情分,沒想到又有了圍場的一幕,讓他在太子面前好好表現了一番。阿古拉的兒女可能還得靠他搭救。

難道,這真的是天命?冥冥之中,老天一直在護佑朱翊深。

端和帝的手在身後握成拳,仰頭閉上眼睛。父皇,是您在天之靈,一直看著兒臣麼?您要看看兒臣能否坐穩這奪來的江山,看看您親自選定的繼承人到底是不是真龍天子。

您看著吧,兒臣不會讓他把皇位奪回去,絕對不會!

***

朱正熙親自駕臨錦衣衛北鎮撫司,北鎮撫司的千戶匆匆帶著人馬出去迎接。北鎮撫司最大名鼎鼎的就是詔獄了,傳說裡頭冤魂無數,夜裡還鬧鬼。因此北鎮撫司的公堂裡都懸著乾坤八卦鏡和桃木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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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正熙一邊往公堂走,一邊問道:「瓦剌的王子和公主呢?」

千戶恭敬地回道:「謹遵太子殿下之命,讓他們暫時待在後院的廂房裡頭,沒有下獄。殿下可是要見他們?」

朱正熙點了點頭,又對千戶說道:「你們北鎮撫司是不是有個總旗叫蕭祐?」

千戶想了想,問了身旁的人才回道:「有,殿下要見他嗎?」

「你讓他到後院來,其餘的事你們就不用管了。」朱正熙舉步往後院走,只帶了自己的人馬。千戶停下腳步,叫了身邊的人去找蕭祐。蕭祐在北鎮撫司一直都是籍籍無名,陡然被太子殿下點名,其它人還有些嫉妒。

蕭祐神情如常地去了後院,看到朱正熙穿著紅色的蟠龍袍,戴著翼善冠,身形頎長,面如美玉。他走過去行禮,將朱正熙給的權杖呈上,朱正熙收回,問道:「你見過九叔了?九叔怎麼說?」

「王爺說,此事很有可能是別有用心之人,為挑起兩國的爭端而故意安排的。王子和公主遠道而來,絕不是為了對太子殿下不利。儘管呼和魯王子與王爺之間有些誤會,但王爺仍然願意相信他們是無辜的,還請殿下暫時放了他們兄妹,以顯示我大國的胸襟和氣度。遠在瓦剌的阿古拉可汗,也會明白我們的苦心。」

朱正熙邊聽邊點頭:「九叔的意思我聽懂了。你跟我一起進去,待會兒由你負責把他們送回會同館。」

蕭祐原本還以為要費一番唇舌才能說服太子,沒想到太子一口就答應了。這是對王爺全然的信任,同時也是仁君之風。

呼和魯與圖蘭雅被關在房間裡頭,惴惴不安。圖蘭雅一直喊著放他們出去,可是外面的錦衣衛連理都不理。她漸漸有些慌了,跑到呼和魯的面前,問道:「哥哥,他們不會殺了我們吧?」

呼和魯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他們怎麼能想到,父汗最信任的臣子,居然挖了這麼一個大坑給他們跳?什麼瓦剌勇士,什麼行刺,當那些漢人的士兵將他們拿下的時候,他還如墜雲裡霧裡。可現在他明白了,這一切都是阿布丹在背後搞的鬼!他只是想要那個美人而已啊!

呼和魯懊惱地抱著頭,氣自己被美色沖昏了頭,忘了此行而來的目的。

若是因此惹惱了漢人的皇帝,毀了兩國好不容易修來的和平,那瓦剌的臣民又要陷入戰火之中!而這一切都是他失察所致!他還有何面目回瓦剌,見父汗!

呼和魯想了想,按著圖蘭雅的肩膀說道:「妹妹,我留在這裡,你想法子出去,一定要將阿布丹抓到,這樣我們才能洗清冤屈!」

「可是哥哥,這是錦衣衛的北鎮撫司詔獄,他們若是用刑,你受不了的!」圖蘭雅搖了搖頭,抓著呼和魯的手臂。

「事情皆是因我而起,若因此受罰,我也認了。但你要知道我們此行是為了跟漢人修好而來,絕不能讓事情陷入無法轉圜的境地。只有將阿布丹這個可惡的人抓到,才能證明我們的清白!長生天知道,我們根本從未想過要謀刺太子殿下!」

圖蘭雅的眼圈發紅。是她攛掇哥哥聽從了阿布丹的計畫,導致事情陷入如今這個局面。

「哥哥,對不起,都是圖蘭雅不好。」

兄妹兩個人抱在一起痛哭,就在這時,房間的門打開了。門外的人逆光站著,只能看到一個輪廓。

圖蘭雅恐懼地抱緊呼和魯,用蒙語說道:「我們真的不知情,求求你們放過我們!這一切都是阿布丹的陰謀,我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太子殿下!」

朱正熙和通譯走到屋子裡,朱正熙看著兄妹倆,對通譯說了番話,通譯走過去,用蒙語說道:「太子殿下沒事,只是晉王受了傷。但晉王和太子殿下都相信,王子和公主是無辜的。很抱歉使你們受到驚嚇,現在就放你們回去。」

呼和魯與圖蘭雅都愣住了,以為自己聽錯。圖蘭雅覺得難以置信:「你,你們要放了我們?」

通譯點了點頭:「請跟這位大人回會同館吧。」

蕭祐上前行禮,兄妹兩人面面相覷,然後呼和魯走到朱正熙面前,鄭重地行了個禮,用漢語說道:「太子殿下,感激您相信我們!我們一定會幫忙抓住阿布丹那個混蛋,以證清白!」

朱正熙點了點頭:「我們漢人有句話,叫『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你們遠道而來便是我們尊貴的客人,我也相信阿古拉可汗修好的決心。但此次的事件,也當讓王子和公主引以為鑒。人若是心存惡念,很容易就被有心之人利用,釀成可怕的結果。你們也應該謝謝我九叔寬宏大量,他雖身受重傷,但一直都在替你們瓦剌奔走說話。希望你們回去以後,同樣不要忘記我們修好的誠意。」

呼和魯又行了個大禮,鄭重地說道:「若我呼和魯有朝一日繼承汗位,承諾在我有生之年,絕不再親擾漢境一分土地。感激太子和晉王的不殺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