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9章

發佈時間: 2024-04-04 17:34:58
A+ A- 關燈 聽書

第48章秘密

盛夏晚晴,大片的紅雲繚燒著天際,蒸出一片片火紅的霞蔚。臨近了夜裡,古鎮稍許清淨了許多。

楊吱坐在凹凸不平的石板院子裡,母親在她身後,一絲一縷替她梳理著稠密烏黑的長髮。

長髮傾瀉,宛如一汪黑瀑。

「媽媽,你幫我紮一個髒辮兒吧。」

母親放下梳子,訝異說:「你以前不是不喜歡這種辮子嗎?」

「現在覺得,還挺好看的。」楊吱抿抿嘴: 「城裡見過一些人,他們也梳這種辮子。」

都是寇響的朋友,一些很有個xin的rapper,梳著這種看起來似乎很不同尋常的辮子。

母親已經拿起了繩子,手法熟練地捋起她的髮絲,給她編了幾根辮子:「不要太多,幾根就好了,看起來也有一點亮色,但也不出格,妥妥帖帖。」

「嗯。」

母親素來xin格溫婉,尤其不喜歡極端的東西,楊吱繼承了母親的特質,看上去柔軟而又聽話,可是她心裡却有某種東西,壓抑著,蠢蠢欲動著,渴望撕破這一層平靜的薄膜,渴望破繭而出。

「媽媽,有個秘密我想告訴你。」

母親將一縷髮絲輕輕捋成了一個圈環在指尖,然後重新纏繞在另外一縷髮絲間。

「進城一趟,心裡還藏秘密了?」

「是秘密。」楊吱點點頭:「我和誰都沒有說過,我留著回來,給媽媽講呢。」

母親坐到楊吱身邊: 「是什麽秘密呀,給媽媽講講。」

楊吱臉蛋有些燒紅:「我有喜歡的人了。」

「難怪呢,一下車遠遠瞅著,就不一樣了,原來我們家小吱兒長大了。」

楊吱不好意思地嗔了嗔母親:「媽,你說什麽呢,肉麻死了。」

母親笑著說:「心裡藏著人,看著都不一樣了。」

「能有啥不一樣的。」

「漂亮了,會打扮了,也自信了。」

楊吱吃吃一笑:「錯覺吧。」

母親趕緊問道:「是同學嗎,怎樣的男孩啊?」

楊吱抬頭,深藍的夜空有幾顆稀疏的星辰閃爍著,她的內心寧靜,面容也籠上一層柔和的色調–

「他看起來很凶,但是對我很好,面冷心熱,又總是藏不住,別人怕他,但我覺得他蠢蠢的。」

母親看著楊吱這樣子,拉長了調子說:「哇,真的陷入愛河了。」

楊吱真是受不了上一代人的表述方式:「你別說的這麽噁心啊,鶏皮疙瘩都起來了。」

「這有什麼噁心的,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就是不懂浪漫。」

楊吱笑了起來:「是,我不 懂浪漫,我還是個寶寶呢。」

「吱兒,有了喜歡的人是好事,但是不能因此而丟失了自我,明白嗎。」

「我知道,不會的。」

她絕對不會因為愛情而丟失掉最本心的東西,那是她勇氣的來源,是她漫漫長夜裡唯一能指引前行的東西。

「不過」楊吱話鋒一轉:「除了母親以外,沒有人比他對我更好。」

她目光繾綣溫柔,自顧自說道:「所以我也會加倍對他好。」

約莫晚上十點多的時候,院子外面似乎喧鬧了起來,一個高個子的平頭男人推開門走進來,他一瘸一拐的身影就像《巴黎聖母院》裡的鐘樓怪人。

正是楊吱的繼父,李叔。

李叔其貌不揚,却也不算太難看,臂膀肌肉結實,年輕的時候也招不少女人喜歡,不過後來工地出事,腿瘸了,走路不是那麽挺拔,身材也不再板正,看上去個子都矮了一大截。這一瘸,連帶他整個人的精神氣都跟著瘸了,變得陰鬱沉悶,脾氣也暴躁了起來。

他今天帶了工地上的幾個工友回來,一進門就嚷嚷著讓母親去厨房弄幾個小菜招待客人。

他一回頭便望見楊吱,帶著諷刺的調子說:「喲,高材生回來了。」

楊吱沒理他。

「傻愣愣杵那兒乾什麼,還不快去給我倒酒招待客人。」

幾個工友望著楊吱「嘿嘿」地笑:「你家閨女都長這麽大了,出落得真是水靈啊。」

母親連忙說:「楊吱,你快上樓去,不是說老師布置的家庭作業寫不完嗎,還不快去。」

「我幫你吧。」楊吱走過去想要接過母親手裡的活兒,可是母親不同意:「聽話,上樓去複習功課,別惹你李叔不高興。」

她拗不過母親,終究還是一步三回頭地上樓了,賭氣似的重重關上房間門,繼父在樓下一邊和朋友喝酒聊天,一邊還駡著她什麽賠錢貨。

楊吱捂著耳朵趴在桌邊,戴上了寇響送給她的耳機,聽著舒緩的音樂,心情才稍微放鬆了許多。

她拿出書本開始復習功課,把自己整個沉浸在學習中,她的目光只能盯著未來。

只要她努力,想要的就一定會有。

工友們深夜離開,李叔已經喝得爛醉,楊吱剛一下樓,就聽到客廳傳來一聲悶響,她趕緊跑下去,却見母親半蹲在茶几邊,被李叔揪著頭髮。

這時候的李叔就像一頭暴怒的野獸,面紅脖子粗,滿身酒氣逼人。

「做點飯都做不好,讓老子在朋友跟前丟人,老子這麽辛苦養你,養你的小拖油瓶,還讓人在外面指指點點,回了家,想吃點熱乎新鮮的飯菜都沒有,吃你娘倆剩下的,老子做的是什麽孽,啊,要受你們這樣的待遇。」

母親閃躲著,趴在沙發邊上,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今天吱兒回來我燉了鴨子,她沒吃多少我想著熱一熱也還能吃,我我重新給你做吧。」

「做什麽做,不想吃了,你給老子滾遠一點,看見你就來氣。 」

楊吱連忙跑過來扶起母親,衝李叔大喊了一聲:「你別動我媽媽!」

「喲,你個小拖油瓶還敢對我大喊大叫。」李叔說著氣勢洶洶朝她走過來,母親連忙將楊吱護在身後,驚慌地說:「你冷靜一點,別傷害我女兒。」

「老子今天非得給她點教訓嘗嘗,省得她忘了自己在這個家裡的地位和本分。」

李叔一靠近,楊吱便嗅到了刺鼻 酒氣,她眼疾手快,抄起地上的板凳扔到李叔面前,李叔不及防被絆了一跤,跌坐在沙發上,

小美言情 www.mei8888.com/

楊吱連忙拽著母親,一口氣跑回了自己的房間,鎖上門,兩個人的呼吸都沒能平靜,彼此驚悚地對視了一眼。

那天晚上,母親睡在楊吱的房間,任由李叔在樓下發著酒瘋,砸碎東西,咒罵著所有的一切,咒罵命運的不公平。

小牀上,楊吱緊緊抱著母親,不再像小時候母親抱著她,給她擋風遮雨,這一次楊吱讓母親靠在她的懷裡,她要保護母親。

「媽媽,你離開他吧。」

楊吱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幾次她和母親談及這個話題,你離開他,我們一起生活,我們不需要他。

母親發出一聲深長的嘆息:「我們能去哪裡。」

楊吱趕緊坐起身來,看著母親,調子拔高了幾分:「出去以後我才知道,天大地大,世界不僅僅只有一個紅水鎮,未來有無限種可能xin,媽媽,你應該要勇敢邁出這一步,我一定會努力,讓你過上最好的生活!」

「媽媽老了。」母親的聲音有些疲倦:「經不起什麽折騰了,你還年輕,未來是屬於你的。」

「你一點都不老!」楊吱固執地說:「我們可以」

「小吱兒,其實你李叔就是喝了酒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平時對我還是很好的。」母親拉了拉楊吱的手:「你不要總看到他不好的地方,也應該看看他好的地方,你唸書的學費,生活費,大部分都是他出的呢,他工作非常辛苦,而且腿又那樣了,我不能拋下他」

楊吱恨鐵不成鋼地丟開了母親的手:「你就當爛好人吧,不考慮考慮自己,也考慮考慮我!」

親深長地嘆息著,不發一言。

雖是賭氣,不過母女倆沒有隔夜的仇,第二天倆人又和好如初了,白日裡繼父出去工作之後,楊吱便拿著吉他在店裡練習曲子,彈唱著寇響發給她的那段唱詞。

Rap裡面加入旋律唱腔是非常普遍的一種做法,純說唱可能會略顯單調,但是如果有旋律之後,聽起來就會很有層次和節奏感。

每天店裡都有絡繹不絕的客人上門來找母親編辮子,對楊吱的歌聲嘖嘖稱讚,日子過得倒是舒心自在。

只要李叔不在,日子就是暢意的。

楊吱把要去S城比賽的事情告訴了母親,母親警告楊吱,李叔面前千萬不能說是去參加什麽比賽,就說和朋友出去旅游。

楊吱忐忑地點了點頭,當天晚上,母親做了一大桌子的好飯菜,母女倆等著李叔下班回家,一起圍桌吃飯。

李叔看起來似乎心情還不錯的樣子,飯席間,母親跟李叔說了楊吱要和朋友出去旅游的事情,却不曾想李叔聽了之後大發雷霆,說老子在工地上辛辛苦苦地工作,賺錢養家,不是讓你們這樣子敗壞的!

母親連忙解釋:「不是,吱兒出去旅游的錢我來出。」

「你的錢,你的錢不是老子的錢啊!」李叔筷子一擲:「想都別想,還出去旅游,你當自己是有錢人家的小姐呢,我告訴你,想讀書就給我安心待在家裡,不想讀書就退學嫁人,以爲進了一回城就了不起了,學著城裡人的那一套。」

楊吱憤恨地看著他,眼神非常用力。

李叔冷哼道:「還瞪我呢,告訴你,不管你再怎麽掙扎,你都是一條蟲子,永遠變不成鳳凰!給我老實待著吧。」

楊吱一口氣跑回房間,重重關上了房間門,背靠著墻氣得發抖,手緊緊攥著拳頭。

「我不是蟲子。」她以極低極沉的聲音,喃喃地重複著:「我想要的,我都會得到,沒有人能看不起我」

她拿出手機,翻出了經紀人陸亦的電話號碼。

第49章最寶貝的

小鎮的歲月悠悠哉哉,仿佛時間的流逝在這裡也變得格外的緩慢而又深刻。

每天早上母親在樹下剝豆角,楊吱拿著英語作文本,背誦著上面的短句和單詞。或許歌唱和表演她還有那麽一點兒天賦,但是學習這件事,全靠她自己的努力,才能讓她立於不敗之地。

過去楊吱總是說,留在小鎮上,一眼便能望到盡頭的人生,想想便覺得,很可怕。

母親知道她看似柔軟溫順的外表之下,跳躍著一顆堅毅而熱血的心臟。她的心很大,她想要出去看看。

「這樣,到時候你和朋友去S城,不告訴你李叔。」母親給楊吱出主意:「媽這兒還有錢,可以給你當路費。」

楊吱放下英語課本:「這樣李叔肯定會跟你生氣,說不定又會動手。」

「其實清醒的時候,你李叔還是挺通情達理的一個人,頂多生會兒悶氣,不會對我怎麼樣,他自己的事情都忙不過來呢。」

儘管母親這樣安慰,可是楊吱還是沒有辦法放心。

那天繼父李叔大發雷霆之後,母女倆都不敢再提「旅遊」的事情,生怕再度惹惱了他。

「他在我們家,就像個定時炸彈。」楊吱這樣對母親說:「我真的想不通,為什麼你就不能離開他。」

這已經是一個老生常談的問題了,爲什麽就不能離開他,爲什麽要這樣委屈巴巴地守著這個家過日子。

「這麼多年,要說沒有感情是不可能的。」母親深長地嘆息著:「他腿壞以前,其實對我還是很好的,腿受傷也是因爲想要多加班,多給這個家掙點錢,所以如果我現在離開他,就太沒良心了。」

「那你就這樣,抱守殘缺過一輩子吧。」楊吱說完轉身回了房間,每次都是這樣,楊吱巴不得母親趕緊離開繼父,可是母親總不願意,兩個人不知道爆發過多少爭執。

楊吱總是責怪母親不肯為自己,也為她想想,而母親總是在她離開以後,傷心地抹眼淚。

那個時候的楊吱,還無法理解母親的無奈和踟蹰,而後的許多年裡,當她心性漸漸開始成熟幷且穩定的時候,每每念及至此,諸多悔恨縈繞心頭,難以釋懷。

那天中午格外悶熱,空氣裡有種讓人透不過氣來窒息感。楊吱一個人抱著吉他坐在房間裡,彈出一段輕緩的旋律,心頭的浮躁似乎紓解了不少。

她望向窗外,天際翻滾著黑色的濃雲,心頭升騰起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她戴上耳機,繼續抱著吉他練習。

然而沒多久,就聽到樓下傳來一陣雜亂的脚步聲,還有母親的叫喊聲。

房間門被人一脚踹開,李叔出現在她面前,滿臉通紅,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宛如修羅惡鬼。

楊吱還沒有來得及反應,李叔已經走了過來,他手裡拿著手機,手機上是楊吱之前錄製的singer歌唱比賽的視頻。

「老子讓你進城讀書,你他媽就是這樣讀書的,拋頭露臉去賣藝,工地上的工友都知道這件事,說我女兒在網上當什麽主播賣唱賺錢,你可真出息啊,你把老子的臉都丟盡了!」

楊吱反駁:「我沒當什麽主播,就是唱個歌而已,又怎麽了。」

「你知道工地上的人是怎麽說老子的,說老子現在沒本事了,還要靠當女兒的在網上拋頭露臉賣藝來養活!」

「我沒用這個賺錢!」楊吱急忙說道:「再說了,我也不是你的女兒!」

李叔指著楊吱,手都氣得發抖了:「你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不是你的女兒!」

李叔氣得抄起凳子就要砸向楊吱,這時候母親衝進房間,撲過來護在楊吱的身前:「不要碰我女兒!」

「媽,你讓開!」楊吱生怕母親被繼父誤傷,拉著她連連後退。

這時候,繼父的目光落到了床邊的吉他上,臉色微微變了變。

楊吱見狀不對,趕緊跑過去想把吉他抱回來,却不想繼父上前一步,直接抓起了吉他。

「老子給你生活費,你就用來買這玩意兒了是吧?」

「不是!」楊吱連忙辯解:「這是同學借給我的,你快還給我,弄壞了要賠的! 」

李叔憤恨地看著楊吱:「賠,好,我這就賠給你看!」

他說完抓起吉他便往牆上砸,楊吱尖叫一聲,連忙跑過去拉住他,他用力甩開她的手。

楊吱被他推得跌在書桌邊,一聲沉悶的嗡鳴聲伴隨著盛夏的滾滾雷鳴,吉他直接被李叔砸在墻壁上,從中間斷裂開來,還有幾根琴弦連接著殘缺的身軀,琴身的却已經徹底損毀了

那一聲巨大的嗡鳴也讓楊吱的腦袋徹底空白了,閃電將房間照得透亮,周遭所有的一切伴隨著吉他的損毀,定格成了灰白。

那是寇響最珍愛的木吉他。

「你都乾了什麽!那是楊吱同學的!」母親也趕緊走上來推開李叔,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股力量,竟然把他推得往後面趔趄了一下子。

吉他琴箱發出的那一聲劇烈的震顫也讓李叔的腦子稍微曠了一下,氣勢便稍稍弱了下來,嘴裡駡駡咧咧地咕噥駡著小賠錢貨,轉身歪歪斜斜地走出了房間。

楊吱跪在地上,看著那柄被摔裂成了兩半的吉他,一顆心凉透了頂。

「吱兒,沒事兒,我明天拿去給鎮上最好的王木匠修修,一定能修好。」

「修不好了。」楊吱撫摸著琴箱斷裂的位置:「已經壞了,修不好了。」

「那這個琴多少錢啊,咱們給你同學買個一模一樣的。」母親見她這失魂落魄的模樣,有些慌了神:「吱兒,你別嚇媽媽,沒那麽嚴重的,咱們賠給你同學,啊,沒關係的。」

楊吱抱起殘破的吉他,閉著眼睛搖了搖頭,聲音有些沙啞:「媽媽,你出去吧,我一個人待會兒。」

母親擔憂地看著楊吱,却終究還是什麽都沒說,轉身走出了房間。

楊吱强忍著酸楚,抱著斷裂的吉他坐在地上,努力試圖接續著吉他,可是琴身從中間斷開,除了幾根殘損的琴弦以外,周圍木頭都已經碎裂,無從修復,甚至都不能回歸原貌。

這柄吉他很舊了,琴身能看出歲月的痕迹,聽周嬸說,從寇響接觸音樂開始,就一直用的是這柄吉他。

這是他父親送他的唯一一份生日禮物。

儘管嘴上從來不說,甚至大部分時候言不由衷,但楊吱知道,寇響是極念舊之人,。

楊吱用衣袖抹了抹眼角,死死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來。

心底有一股至死的悲哀,不僅僅是因爲寇響珍愛的吉他被損壞了,更因爲那份壓抑和絕望,無處釋放。

無論處境多麽艱難,楊吱都默默地告訴自己,絕對不能輕言放弃,只要努力就會有希望,可是這些自我的心理暗示,在殘酷的黑暗 實面前,卻又是那樣的蒼白無力。

她真恨自己,恨自己還沒有長大,恨自己不能獨立,不能遠走高飛。

也恨命運,爲何對母親如此不公,恨父親,爲何要在她還沒有長大的時候,便離開了她和母親,讓她們在這個世界上飽受欺淩和苦楚。

暴雨傾盆而下,窗外橫亙的枝葉被吹打得七零八亂。

楊吱抱著膝蓋坐在床上,吉他靜靜地躺在她的身邊,聽著窗外越來越大的雨勢,她撥通了寇響的電話。

電話隻響了三秒便被迅速接通了。

「狼心狗肺。」

寇響的第一句話說了這四個字,狼心狗肺。

天知道他每時每秒是怎樣深刻地思念著她,而她似乎大部分時候都想不起他來,好不容易想著了,打個電話過來,却半晌沒有動靜。

「喂喂喂,喂。」

寇響「喂」了好久:「再不講話我就挂了。」

一陣長時的沉默,他也沒捨得真挂了電話,聽著電流中夾雜的淩亂呼吸聲,寇響突然慌了。

「怎麽了?」

「別嚇我,發生了什麽事?」

久久得不到回應,寇響又氣又急:「老子讓你說話!啞巴了是不是!」

一聲輕不可聞的抽泣,寇響的心瞬間揪緊,他坐立難安,站起身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怎麽了,你告訴我,別怕。」

他壓低聲音,讓自己聽起來還算溫柔和緩,儘管他腦門子都要炸了。

「寇響哥。」楊吱終於開口,嗓音顫栗著:「你的吉他,壞了。」

寇響:

「對不起。」楊吱帶著哭腔連聲道歉:「真的對不起。」

半晌,寇響扶著腦袋,加大了音量:「你是不是傻!」

「我」

「就一破吉他,值得你哭成這個樣子!」他放開了嗓子:「老子還以爲出了多大的事情,天都要塌下來還是怎麽的!」

楊吱擦了擦眼角,楞楞地說:「這個吉他是你最喜歡的」

「我最寶貝的是什麼,你他媽難道不知道?」

楊吱剩下的話被哽咽在喉嚨裡。

他最寶貝的

「壞了就扔了。」寇響這時候心情似乎總算平靜了下來:「不過你還是得陪我」

楊吱連忙說道:「我一定賠。」

「我是說,你陪我再去買一台。」

楊吱攥著電話來到窗臺邊,暴風雨來得快但是也去得快,雨勢小了很多,燥熱的空氣被暴雨驅散了不少,濕潤凉爽的風輕輕拍在她緋紅的臉頰,凉絲絲的。

倆人誰都沒捨得挂電話,又掰扯了一些有的沒的,楊吱的心情總算平復了不少。

「寇響,你那邊下雨了嗎?」她聲音啞啞的。

「下了,怎麽?」

「我這邊也下雨了。」

「噢。」寇響並不擅長閒聊,不過這時候也絞盡腦汁想要找點話題來掰扯掰扯,他不想掛電話,還想多聽聽她的聲音。

「你在幹什麼?」他問。

楊吱坐在書桌邊,翻開了參考資料:「一邊看書,一邊聽雨,一邊」

寇響笑了笑:「你還挺有情調。」

這句話說完之後的下一秒,寇響聽到她剩下半截還未說出口便被打斷的話–

「一邊想你。」

挂斷了電話,寇響一個人站在落地窗邊,看著水流順著落地窗潺潺滑落,形成一扇雨幕。

他自顧自地點了根烟,可是還沒抽,便又被杵滅了。兩分鐘後,他拿起手機給自己訂了張汽車票,然後抓起傘直接衝進了傾盆大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