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發佈時間: 2024-02-01 19: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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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奴兒干都司的朵顏地區,剛剛經歷了小規模的叛亂,滿目瘡痍。田地化為焦土,房屋坍塌,朝廷的軍隊正在妥善安置無家可歸的百姓,街市上沒幾家店鋪開門。

這裡水源奇缺,周圍是茫茫戈壁,士兵每日都要跋涉到數十公里外尋找水源。

而在一片綠洲附近,有一個客棧,專供往來的旅人歇腳。這裡也負責幫忙傳遞消息,時效快,但價格是外面的數倍。平日,天南海北的商人在這裡吃飯留宿,魚龍混雜,自家管自家事。連門口的店招上都寫著:「貴重物品自行妥善看管,遺失概不負責。」

樓上的一間客房內,一個蓋著黑色斗篷,從頭包裹到腳的人坐在暖炕上。

另一個輪廓深邃,身量高大的壯漢正坐在桌子旁邊大口喝酒吃肉,嘴裡含含糊糊地問道:「你還沒想好嗎?」

坐在暖炕上的人不應。

那壯漢「啪」地一聲摔了筷子,走到暖炕邊,一下將那人提了起來:「告訴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不知道平國公府已經被你們皇帝抄了吧?虧你還是他的親舅父。」

隨著壯漢的動作,那人頭上的斗笠掉落下來,露出一張鬍子拉碴的臉,正是失蹤了許久的平國公徐鄺。他全身被縛,毫無反手之力,只是雙目圓瞪。

「你落在我們手裡,你們皇上必定以為你叛變了,反正京城你是回不去了。倒不如乖乖合作,把邊境的佈防圖給我們,昂達可汗會許給你高官厚祿!」

徐鄺「呸」了一聲:「誰稀罕他的高官厚祿!你問多少遍,我的答案都一樣。佈防圖沒有,要命一條!」

「你他娘的找死!」那壯漢將徐鄺狠狠地摜在暖炕上,徐鄺多日只進稀米粥,餓得沒有力氣。被他這一摔,眼冒金星,差點沒有昏過去。

這時響起敲門聲,壯漢隨意扯塊布塞住徐鄺的嘴,走到門邊問道:「什麼人?」

「小的是康旺指揮使的手下。」門外的人說道,「來送圖的。」

壯漢開了門,來人是個其貌不揚的雜役,手中拿著一卷羊皮:「這是奴兒干都司的佈防圖,我們康旺指揮使向昂達可汗表示了極大的誠意。事成之後,昂大可汗別忘了我們康大人啊。」

壯漢面露笑容,將羊皮地圖展開在桌上,邊看邊說:「好說好說。只要康大人能掩護我們一行順利回到瓦剌,等攻下京城以後,必不會少了他的好處。」

來人看了牀上的人一眼,壯漢擋著他的視線道:「還有事嗎?」

「沒,沒有了。您好好休息吧。」來人告退,匆匆地下了樓,直接騎上後院的馬飛奔而去。

壯漢將羊皮地圖卷起來,對暖炕上的徐鄺說道:「還是康旺這廝識時務。我瓦剌囤積十萬騎兵南下,韃靼都給與協助。朱翊深一個人能守住一個開平衛,難道還能把長城沿線所有城池都守住嗎?你若歸順我們瓦剌,等昂達可汗攻下京城以後,至少也許你一個王當當。如何?」

徐鄺悶叫了兩聲,壯漢才扯掉他口裡的布:「你想說什麼?」

「你以為只有朱翊深會打戰嗎?告訴你,長城沿線都有重兵把守,你們無法得逞的!」徐鄺用盡力氣說道。

壯漢反倒笑道:「重兵?你可知寧夏中衛的指揮使,還有你那個好手下李青山,都已經歸順我們瓦剌了。你還覺得長城牢不可破?」

「李青山?他怎麼可能……!」徐鄺叫了起來。

壯漢雙手抱在胸前,點了點頭:「你以為我們為什麼能這麼順利地抓到你?因為李青山在錦衣衛裡有人,把行蹤洩露給我們。你們漢人有句話:識時務者為俊傑。平國公驍勇善戰,若能為我瓦剌……」

「呸!」徐鄺打斷壯漢的話,「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沒有佈防圖!」

壯漢沒耐心再跟他廢話,把布重新塞回他嘴巴裡,坐回去喝酒了。

……

日子臨近五月,白日已經有幾分炎熱。晉王府四處都開始裝竹簾,若澄照舊跟鴻兒在屋裡玩耍。鴻兒在長牙,一說話就淌口水,若澄用帕子給他擦。剛來那兩日,鴻兒認人,整夜整夜地鬧騰,只若澄抱著還好一點。若澄沒辦法,只能跑去跟鴻兒一起睡。

氣得朱翊深差點要把這礙事的小崽子扔出府去。

這幾日,鴻兒習慣了新乳母身上的味道,總算肯吃東西了。他年紀尚小,不知道家人和母親,還關在北鎮撫司裡。

若澄聽朱翊深說押送回京的平國公在建州一帶失去蹤跡,讓本來就水深火熱的平國公府雪上加霜。

碧雲拿了撥浪鼓逗鴻兒玩,鴻兒伸手抓。雪球團在窗臺上曬太陽,時不時地看看牀上肥嘟嘟笑得正歡的小豆丁。鴻兒最喜歡抓它的尾巴,它一般都離他遠遠的。但相處的時間多了,有時候它也會耐心地聽鴻兒咿咿呀呀地說話。

若澄看著孩子天真無邪的笑臉,輕輕嘆了口氣。最近朱翊深早出晚歸地準備出征的事宜,京中的氣氛也驟然變得緊張。

她心裡是極不想他去的,但知道他不能不去。沒有這些男人保家衛國,就沒有一方水土的安寧。道理她都明白。可此次從瓦剌王庭出事,到平國公失蹤,都透著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就好像一張天羅地網已經張開,等著朱翊深去鑽。

她心裡很害怕,夜裡抱著他還覺得不安心。可她一次都沒有說過讓他不要去的話。

鴻兒對撥浪鼓沒興趣了,又磚頭看向窗臺上的雪球。雪球懶洋洋地趴著,毛茸茸的尾巴一晃,一晃,鴻兒爬過去要抓它。但在他抓到以前,雪球就跳下窗臺逃走了。

鴻兒嗷嗷叫了兩聲,吵著要去追,若澄按住他,耐心道:「鴻兒,雪球不喜歡別人抓它尾巴。你要是想跟它交朋友,就不能抓他。」

鴻兒似懂非懂地望著她。碧雲忍不住笑道:「王妃,公子還小,聽不懂這些的。」

若澄想想也是,便用別的法子轉移鴻兒的注意力,這樣他就不會吵著要雪球了。這孩子要是鬧起來,驚天動地的,著實讓人頭疼。

素雲熨好衣裳進來:「王妃明日進宮的大衫準備好了。聽說聖恭太后這次壽宴,也請了瓦剌的公主。明日王妃可記得離她遠一些。」

若澄並不愛參加這樣的宴會,以前京中的貴婦人有什麼宴飲,基本上都被她推掉了。但這次是皇后身邊的女官親自來王府請她,要她務必出席。她跟女官見了面,也不好稱病,只能勉強答應下來。

這天夜裡,若澄睡著了,朱翊深卻還沒有回來。

他從兵部議完事出來,已經很晚了。這幾日連軸轉,他也有些疲累。但因瓦剌此番來勢洶洶,無人敢掉以輕心。出宮的路上,朱翊深還在跟葉明修等幾人商量糧草的事。

到了宮門前,各家的小廝來接自家大人,葉明修辭別朱翊深,跟著阿柒走向馬車。他上車時,看到有人把一個東西交給朱翊深,只淡淡掃了一眼,就坐進去了。

朱翊深拿著只有食指粗的小竹筒,聽那人說:「這是季月姑娘交代給您的。來自北邊的消息,大體無誤。」

朱翊深精神一震,從竹筒中抽出卷好的紙,快速地流覽一遍。

看完之後,朱翊深心中喜悠難辨。喜的是終於發現了平國公的下落,他落在瓦剌人的手裡,他們似乎要把他帶回瓦剌。報信的人看到他被同行的瓦剌人綁著,看上去也不太好,應該沒有投靠瓦剌,吃了不少苦。

而憂的是奴兒干都司的指揮使康旺,竟然歸順了昂達。難怪阿古拉會在使鹿部附近遇伏,想必是康旺跟昂達聯手行動,再暗中嫁禍給徐鄺。可現在朝廷要專心對付瓦剌的大軍,暫時顧不上奴兒干都司,只能在大寧等地加強防備,再用遼東的建州女真來牽制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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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日進宮,要把這個重要的情報告訴朱正熙。想不到一個昂達,竟然能攪動蒙古高原和奴兒干都司的政局,從前倒是小瞧他。

朱翊深出使瓦剌的時候,見過這個昂達。他是和碩特部的頭領,也是阿古拉的堂弟,一直都不服阿古拉坐可汗之位。阿古拉甚至懷疑,那年成吉思汗紀念節時,瓦剌王庭的意外,就是昂達在背後策劃的。只不過後來朱翊深離開了瓦剌,阿古拉如何處理與昂達的關係,以致到了今日的局面,他就不得而知了。

傳信的人小聲說道:「季月姑娘還要小的轉告王爺一句話,此次瓦剌是有備而來,想必會有一場惡戰。王爺千萬要小心,以自身安全為重。」

「多謝提醒。」朱翊深點了下頭,那傳信的人就離開了。

夜色蒼茫之中,馬車平穩前行。蕭祐駕著馬,低頭打了個哈欠。這幾日他都睡不著,大概是第一次上戰場,有些興奮。加上最近日日早出晚歸,精神難免不濟。馬車裡的朱翊深問道:「明日似乎是太后的壽宴?」

蕭祐連忙振作,回道:「是的王爺。皇后還請了王妃和圖蘭雅公主去宮中赴宴。」

朱翊深知道若澄向來很怕應酬,就算以前要去應酬,也是沈如錦跟在身邊。這次沈如錦還身陷囹圄,她一個人在內宮中,他莫名地不放心。可轉念想想,那麼多命婦都參加,應該不會發生什麼大事。他就是習慣把她護在自己身邊,放出去了總歸是難安。

好在先帝時期,他還埋了暗線在內宮,明日或許可以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