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男人眉目英挺，是記憶中的清貴公子模樣，人模狗樣，外表光鮮的不像話，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傅錦瑤曾經想過，對著肖墨這張臉，她能上頭半個世紀，前提是肖墨老了也很帥，可是現在……
人面猶在，內里已經換了人了。
她不禁有些惆悵，又悶聲不吭的灌了一口酒。
人喝醉的時候，暈暈乎乎，好像在雲彩上快樂的飄著，那個瞬間，確實是憂愁不見了，但心裡還是泛著苦的。
十六知道她的意思，頓時更氣：「我偏要說，醒醒吧，肖墨已經死了，再也不回來了，你再怎麼抓著過去不放，也改變不了事實。」
「你閉嘴！」嘗試著自欺欺人的傅錦瑤美夢被打碎，她惱羞成怒的轉過身，拽起十六的領子，努力的在他臉上尋找肖墨的遺迹，但同樣的眉眼，那其中的嘲諷和冷意，卻是那麼陌生，漸漸她的手鬆了開來，雙臂無力地垂下，不得不逼著自己接受一個事實。
雖然她相信，肖墨始終會回來的，這不過是暫時的離開，可是到底什麼時候，又有誰說得准呢？
如果，如果真的一輩子都不回來了呢……
「被我說中了痛處？」十六不依不饒的扣住她的肩膀，單手擒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頭來面對自己，臉上覆蓋著一層譏諷的怒意：「我就不明白，肖墨有什麼好，你們一個兩個好像我霸佔了肖墨的驅殼，好像我是殺死了他的兇手。我告訴你，腦死亡也是死亡，就算我不在了，他也只會變成植物人，而不會活過來，接受現實吧，他沒那麼愛你，別再犯傻了。」
傅錦瑤眼眶紅彤彤的，沁出一點淚痕，在月光下閃爍著碎鑽一樣的光，她咬著下唇，咬的嘴唇一片殷紅，渾身微微發抖的模樣，讓人恨不得在天台上直接做一回禽獸，十六覺得渾身發燙，有一股火從小腹處熊熊燃燒，快要把他整個人燃燒殆盡了。
他的腦海里忽然顯現出危險至極的想法來，既然有人想要把他當做肖墨的替身，他就讓她滿意好了，取代肖墨，接手肖墨的一切，這也同樣讓人興奮不是嗎？
他的頭越垂越低，陰影籠罩在了傅錦瑤身上，她像是瑟縮的小小貓咪，沒有反抗之力的被他抱在懷裡，微風吹來，撩起她的髮絲，劃過十六的臉，如同幽涼的夜色，錦緞一樣的觸感。
十六心神俱醉，雖然沒有喝多少酒，但神志已經開始飄忽。
他決定不再想太多，隨著自己的心意走……
「對不起。」唇瓣和唇瓣之間的距離，已經不足一指，他心臟急劇跳動，渾身都緊繃著，卻驀地因為這聲軟綿綿的，毫無攻擊力的聲音，而頓了一頓，撩起深邃雙眸，他定定的看著她，抬起臉來，嘴角掛著淡淡的笑，眼眶還濕潤著，但那雙眼裡，分明多了堅定：「對不起，我不應該總是把你當成肖墨，你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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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狠狠的咬了咬牙，想要緊緊攥住她，質問她，卻在手指收緊的一瞬間，強迫自己放開了她，他聽到自己牙根緊咬的聲音：「我不是他，你很失望？」
她坦誠的承認把他當複製品，居然會讓他感到痛苦和失望，這是十六始料未及的，但是心痛的感覺不會騙人，他覺得唇齒之間都瀰漫著血腥味。
「不。」傅錦瑤搖了搖頭，嘆了聲氣，舉起手邊的香檳，狠狠的又是一大口，酒精使她的臉頰多了幾分殷紅，但眸色里的理智回爐，眼神卻不再飄忽了：「有時候偶爾，某個瞬間，看著你，會想起肖墨，因為是一張臉，這很難避免，但是，其實我是懂你的感受的。「
「懂我的感受？」十六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她說她懂他的感受，怎麼可能呢？
這個世界上就不存在感同身受這回事，一個人是不會了解另一個人的痛苦和快樂的，作為肖墨的未婚妻，她只會居高臨下的說幾句漂亮話罷了，她怎麼會懂一個從出現之後，就開始被埋葬，被忽視，被壓制的影子的感受？
他覺得很好笑，嘴角微微勾起，滿臉的桀驁與冷酷。
傅錦瑤點點頭，看向遠方的天幕，聲音在這夜色里格外清晰：「我懂。我很小的時候，媽媽就離開我了，周圍的人，他們都覺得我是多餘的，包括我的親人，不管我怎麼做，始終沒有辦法讓他們喜歡我，一群人在一起聚會的時候，我像是透明的一樣，只要我出現，現場立馬就安靜了。不管我做得多好，或是為了引起親人的注意，特意去做一些傻事，我得到的反饋永遠是負面的。」
「他們會說，傅錦瑤真是蠢，一點也比不上傅歡，像極了她的媽媽，一樣的礙眼。」想起了曾經那些回憶，即便已經過了很多年，可是再說起來的時候，還是覺得胸口淤積著，隱隱作痛。
她自嘲的笑了一下：「我為了得到別人的關注和承認，做了很多很多的蠢事，到了最後，我才明白……」
「明白什麼？」十六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隨即狠狠的擰了一下眉頭。
「我的存在就是有價值的，我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管別人怎麼看我，我就是我。我除了努力活著，讓自己過得更快樂，不應該再有別的目標，如果有人輕慢你，忽視你，那不是你的錯，那是他們沒有眼光。」
淡淡星光下，女孩嘴角的笑弧溫暖而流暢，微風吹動她鬢邊的碎發，她盈盈的笑眼看著十六，潤物細無聲的撫平了他心底此起彼伏的焦躁和不安。
像是椿回大地，第一塊緩緩融化的堅冰，像是乍暖還寒，靜靜綻放在樹梢上的花朵，像是鳥兒俯身向下疾沖，輕輕親吻湖面。
十六在這炫目的美麗中忘掉了自己。
「你是你，肖墨是肖墨，你不是他的影子，也不是他的替代品，誠然，我希望我的未婚夫快些回到我身邊，可是我也尊重你，把你當成一個獨立的人，我希望你不管活在這世上多久，都能夠快樂，找到自己的價值，如果我能夠回到過去，我想對曾經的我說，挺一挺，一切都會過去，而這，也是我想對你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