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呢？
憑什麼！
「肖墨，你真是一如既往的自私。」傅錦瑤眼淚順著眼角吧嗒一聲砸在肖墨的襯衫上，很快成了濡濕的一片：「你想怎麼樣，就這麼樣，一點不顧及別人的處境，你想要愛我，我就一定也要愛你，憑什麼啊？憑什麼從來都是你說了算？」
她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一個玩意兒嗎？
他喜歡她她就要留下來，哪怕冒著讓身邊人處於危險之中的代價，也要跟他長相廝守，他不喜歡她，就可以袖手旁觀，理直氣壯的對她不理不睬？
她傅錦瑤兩輩子，都要折在一個男人手裡？
那她可真太憋屈了。
傅錦瑤使勁兒的掙扎，奈何肖墨的雙臂如同鐵箍一般，她動彈都費勁，好容易折騰出一點縫隙，眼看肖墨又要把自己緊緊抱住，傅錦瑤一偏頭，狠狠的咬上他的胳膊——道具衣服短了一點，露出他蜜色的一截手臂，傅錦瑤發了狠，這一口咬的毫不留情，再抬起頭的時候，肖墨手上就多了一道清晰的，滲血的咬痕。
肖墨眉心一皺，下意識的手臂脫力一瞬，就在這一瞬間，傅錦瑤又一把推開他，怒氣沖沖的就往門外走：「你想要逼我，門都沒有！」
又是死纏爛打，又是一直追到她的公司來，又是裝病，厲害死他得了！
肖墨按住自己還在滲血的手臂，想要追出去，又知道傅錦瑤從來敏感又脆弱，尤其是在重生之後，安全感三個字對她來說實在是太過陌生，一旦事情超乎了她的控制之外，她就會抓狂。
所以自己的執著會讓她一瞬間爆發，再追上去效果只怕會更糟。
他無聲的坐在了椅子上，悵然若失，好像流血的手臂是別人的。
他是個自私的人嗎？
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如果他真是這樣，倒好了。
如果他能自私一點，任xin一點，也許所有的悲劇都不會發生。
從小，肖墨就知道肖夫人極其厭惡傅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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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是天之驕子，在煊赫燦爛的家族誕生，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一切都令人羨慕又嫉妒。
可是誰也不知道，肖家的氣氛到底有多麼壓抑。
父親很早就去世，肖夫人對他的要求又嚴苛，並且沒有因為他天資過人，就把這要求放寬一點點，反而更加用心的苛求他，凡事都要做到最好，他是個沒有童年的孩子。
別的孩子考了理想的成績，得到了老師的表揚，父母都會為之驕傲，回到家也會收到很多讚美。
可是在肖夫人這裡，這些統統是沒有的。
他做得好是理所當然，做不好就要被罰跪。
從記事開始，他就記得宗祠的樣子，記得宗祠地下冰冷的大理石地面，記得跪在上面堅硬又不舒服的觸感，以及膝蓋的酸疼。
肖夫人很少笑，她年輕時候長得很美，但永遠像是一座沒有生命的雕塑，她的快樂，她的明妹，全被出了意外的女兒帶走了。
她對肖墨耳提面命：「是傅國邦害了你姐姐，傅家的人全沒有一個好東西，從上到下，都是一丘之貉，以後你長大了，等到你有能力這樣做的時候，就要把他們像秋末無用的野草一樣，連根拔起，燒個乾淨。」
肖墨沒有父親，只能本能的期待母親的愛，哪怕一點獎勵和喜悅，都是值得回味的。
所以他努力做母親眼中完美的兒子，並且把對傅家的恨，對涉嫌迫害他姐姐的所有人的恨，深深的鐫刻在骨子裡。
他還小，還不到能夠跟那些人算賬的時候。
但是當他知道，隔壁小學里，有個女孩子叫傅錦瑤，而她爸爸是傅國邦的時候，小小的男孩子就決定，要盡己所能的，為姐姐報仇，為媽媽出一口氣。
那天他的書包里多了彈弓，和一把從家裡偷出來的，只有兩發子彈的小手槍。
他躲在傅家的花園灌木叢里，看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在傭人的帶領下，穿著俏皮的花裙子走了出來。
好漂亮的小姑娘。
她梳著羊角辮，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皮膚吹彈可破，嫩的好像一下能夠掐出水。
頭髮濃密，步伐輕盈，腳上還穿著鋥亮的酒紅色娃娃頭皮鞋，走路的時候裙角跟著一跳一跳，可愛極了。
似乎是沒睡好的關係，她打了個呵欠，小手胖乎乎，伸出來幾乎覆蓋了半張臉。
像洋娃娃一樣的小女孩。
生平第一次，他覺得自己的心跳跳的快極了。
也因為這一點不在計劃之中的慌亂，他沒來得及用彈弓或是小手槍偷襲她。
初次作戰計劃，就這樣失敗了。
他跟著她去學校，看她提前下了車，拎著書包去學校門口處的乞丐面前，很認真的在裙子的兜里掏啊掏，掏出一枚乾乾淨淨的硬幣，在自己漂亮的小裙子上擦了擦，之後才小心翼翼的扔進乞丐的碗里。
乞丐露出沒有了門牙的笑臉感謝她，臉上坑坑窪窪樹皮一樣的皮膚，一笑就更滲人了，換做其他小姑娘估計早就花容失色，可她禮貌的也跟著笑了一下。
那好像是天使的笑容。
那麼純凈，那麼簡單又真摯。
她甚至還從書包里掏出了包裝精美的小麵包遞給乞丐，之後一蹦一跳的進了校門。
肖墨愣在原地，第一次對肖夫人的話產生了動搖。
傅家人都是渣滓，都是死千百次都不可惜的垃圾，可是這個傅家的小姑娘，好像也沒有那麼惡毒。
她好像還很可愛。
之後，他在無數個課間或者休息日，偷偷的溜出去，看到了很多很多個不一樣的傅錦瑤。
他看到她光鮮照人的在宴會上彈鋼琴，在熱鬧非凡的人群中，被傅國邦帶著介紹給一個又一個人，然後自己偷偷溜進角落裡，自己端一碟子小蛋糕，坐在藤花架下，自己跟自己說話。
她說，媽媽，你到哪裡去了呢？怎麼忽然就不見了，我很想你。
她說，爸爸要娶新媽媽了，他會不會以後都不再愛我了呢？
她說，媽媽，好像新媽媽不大喜歡我，她趁著爸爸回頭掐了我一下……
她伸出依舊胖乎乎的小白爪子抹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