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一個沒有靠山的孤女罷了，火災沒死是運氣，齊家還給送去了醫院，就是仁至義盡，墨玉珠的心思一點沒往傅錦瑤身上放，不是因為她大度，而是她現在全部精力都在遺囑上，只盼著能夠早日宣布齊之遠接手齊家的消息，其他的小角色完全可以秋後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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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之遠揉了揉太陽穴，只覺得頭疼欲裂，或許是他最近太緊張了吧，他點了點頭，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去休息了。
奇怪，一點都沒有即將執掌齊家的喜悅是怎麼回事。
齊老爺子之死，自然是鬧得沸沸揚揚，只是因為死因蹊蹺，所以沒有大肆宣揚。
齊家籠罩在一片詭異的氣氛中，表面上看著一片沉痛，其實內里狂潮暗涌，每個人都懷著不足為外人道的心思與秘密，最單純痛苦的，大概只有一個齊悠然。
齊悠然當天晚上，就失魂落魄的去了醫院，跟肖墨一起守在傅錦瑤的病牀前。
傅錦瑤的後腦被磕出一個大包，至今沒有醒過來的跡象，醫院做了初步檢查，說是沒有大問題，只需要等病人蘇醒即可。
肖墨衣不解帶的守在她病牀邊，齊悠然遊魂一樣，滿臉憔悴，從事發到現在衣服也沒換，實在是找不到人傾訴了，只能跟肖墨絮絮叨叨：「我以前最恨的就是爸爸。」
彎腰把傅錦瑤的被子往上掖，小心的蓋住她正掛著水的胳膊，肖墨回過頭「嗯」了一聲。
瑤瑤雖然沒有大事，但是還沒醒過來，他有些擔心，然而並沒有到草木皆兵的地步，何況齊悠然是瑤瑤很看重的親人，肖墨安靜的轉過身，看著齊悠然，鼓勵她說下去。
他不是非常熱情的人，但是擺出傾聽的架勢，卻十分能夠讓人感到安定。
有一種聖潔的悲憫之感，讓人恨不得把前世今生都跟他說一遍。
齊悠然眼圈泛著紅：「我恨不得他去死，我無數次的詛咒他去死，背信棄義，朝三暮四，他害苦了我媽，害苦了我，我永遠不會原諒他。就算他說一千一萬句對不起，我也絕對不會原諒他。因為他對我們造成了那麼大的傷害，他毀了我們的家，再愧疚也無濟於事，改變不了任何現狀。」
「我本來以為他死了，我會非常開心的，可是沒有。」齊悠然疲憊的閉上了眼睛：「我一點開心的感覺也沒有，我恨他，但是希望他帶著愧疚慢慢的老死，不想看見他被燒焦了，死的那麼慘烈那麼難看。我太沒有出息了，我太心軟了，我對不起媽受的那些苦。」
她眼淚一滴滴的掉落下來，砸在傅錦瑤的手背上。
從前總是桀驁不馴的臉上，如今出現了一種不曾見過的憔悴和痛苦，竟然有些令人憐憫。
肖墨遞過去紙巾，齊悠然接過來，沒有心思擦，用手背摸了一把臉，笑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婆婆媽媽太煩人？一直咒人家死，真死了又一堆屁話，抱歉。」
人是很複雜的動物。
愛和恨有時候並不是涇渭分明的黑白兩邊，而是像墨汁滴進水裡，沒多久就會氤氳成含混的一團。
齊悠然童年時候有多麼崇拜自己的父親，多麼愛自己幸福的家庭，成年後就有多麼恨齊老爺子，多麼希望這個家支離破碎。
她有多麼不能原諒齊老爺子，有多為媽媽抱不平，就有多麼希望這一切都沒發生，他們還是從前的樣子。
她不希望齊老爺子能夠毫髮無傷的活過來，她依舊對他恨得牙痒痒，並且永遠做不到寬容以對，因為當初的背叛和摧毀都太顛覆，覆水難收。但同時，她也不想看齊老爺子慘遭橫禍。
這真的是一種又複雜，又很容易被感知到的情緒。
肖墨沉聲開口，言語間帶著溫和的勸慰：「我能理解你。人非草木，愛也好恨也好，不過是因為我們都是最平凡的人類，這很正常。而更因為我們是人，所以左右不了生老病死，只能接受。去洗把臉吧，瑤瑤醒了，看到你這幅樣子，她會難受的。」
他很少說這麼多的話，偏偏又字字句句說到了齊悠然的心裡，沒有一點浮於表面的敷衍和安慰。
齊悠然覺得心裡好受了點，點點頭擦著臉，慢慢站起身往門口走，走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回過頭，因為不習慣夸人說好聽的話，她掃了一眼肖墨俊美的側臉又低頭：「我本來很擔心瑤瑤會遇上渣男，畢竟我們家裡的女人都太多爛桃花，但是你應該會讓她幸福的，謝謝你。」
說完似乎生怕肖墨再跟她互動，頭一扭直接就奪門而出。
肖墨無奈的笑了，握住傅錦瑤的手，一根根的擺弄著傅錦瑤的手指，看著傅錦瑤恬靜的睡顏，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保護她。
她那麼脆弱溫柔，這會兒閉著眼睛乖乖的躺在病牀上，好像一隻小奶貓，皮膚比牆壁都更白一點，像打翻的牛奶。
臉上有些小小的划痕，反而更惹人憐愛，那一頭烏髮鋪在枕頭上，微微打著卷，發量多的驚人，即便是穿著病號服，也是無法掩飾住自己美麗的小姑娘。
就連手指都長得圓潤又修長，月牙白都透著可愛的氣息。
褪去平時那層驕縱狡猾的保護色，瑤瑤永遠是他愛的那個瑤瑤，一如初見的時候，只一個照面，就牢牢地攥住了他的心，俘虜了他一生。
不，是生生世世。
肖墨嘴角忍不住往上勾，眼角眉梢都是濃情蜜意，正準備轉身去拿個熱毛巾給傅錦瑤敷在額頭上，看到她濃長的睫毛動了動，隨後小臉微皺，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的眼睛清澈的像是孩子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天花板。
「瑤瑤，瑤瑤你醒了。」肖墨不覺感到一陣興奮，緊緊攥住了她的手：「你覺得怎麼樣？哪裡疼，哪裡不舒服？你現在能動嗎？」
沉默寡言的男人，愣是被逼成了一個十萬個為什麼。
平時傅錦瑤要是看到肖墨這樣緊張，一定會抓緊機會嘲笑他，但是這會兒傅錦瑤很慢很慢的反應過來，眨了一下眼睛，之後才開口：「你……是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