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曾經芳華(五)

發佈時間: 2023-05-19 07:0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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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輪到謝子懷冷笑,他努力地動了動脖子,扯着頭道:“果然,是我看錯你了,你也不過是個貪生怕死的人!怎麼,一聽那個踐人懷了龍種便不敢動手了!你怎麼不想想她是怎麼謀害皇上的孩子的!”

 眉心顰蹙幾分,明月將那樣的話置之不理,謝子懷揚聲的喊叫終於是叫外面的兩人放心不下,苑竹推門而去,環視兩人兩眼,才試探地看向明月道:“主子?”

 “沒事。”揚了揚手,明月只當沒有聽到謝子懷隨之而來的咒罵聲音,道:“藥煎好了?”

 “差不多了。”雖然聽到明月這樣的回答,但是苑竹還是不無擔心地問道:“需要奴婢叫衛侍衛過來嗎?”

 輕輕搖首,鬢邊的一道蝴蝶紋簪子便發出清脆的響聲:“不必了,沒事。”

 苑竹還想說些什麼,但是見到明月的神色沉穩,又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看正在大呼小叫的謝子懷,才道:“那奴婢先告退。”

 明月頷首一下,耳畔還是謝子懷的聲聲詛咒,她便再次伸手倒了一杯水,謝子懷見狀便慌忙的噤了聲,畢竟他現在受制於人,不想再明月潑一臉,便識相的閉上了嘴|巴。

 明月拿着茶盞再次來到謝子懷的面前,卻是將那茶水放了他的脣邊道:“已經一整日水米不進,這會子罵了這麼多,想來也口乾舌燥了。”

 謝子懷睨視一眼明月,卻是負氣地將頭轉過去,道:“不用你假惺惺地裝什麼好人!”

 絕麗的姿容卻是沉銀下來,明月將那素白色的茶盞挪到一邊道:“我自是知道你的心情,燕嬪雖然心思狠毒,但是她的孩子卻是無辜,你若是真的痛下殺手,現在豈不是一屍兩命?”

 “那若是等到她瓜熟蒂落那天豈不是更沒有可能了?”謝子懷緊接着便接上一句,嘲諷之意毫不掩飾。

 “你若一定要這樣,那麼便只有去送死。”明月的聲調冷了下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燕嬪風光也不過是一時的事情,就算別人不敢動她,儀貴妃也未必能容得下她,你若是能夠安心的等待,說不定還有機會。”

 謝子懷轉頭不語,明月也不再多言,便旋身離去,臨了了,才淡淡道:“你自己的路我也沒有權利決定,你這條命要不要,全在你自己。”

 說罷,明月便拂袖而去。

 空地上苑竹和衛舜君早已經將其中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但是兩人都是懂得分寸的人,卻終於是什麼也沒有說。

 “藥既然煎好了,便要按時服用。”明月也不多言,看了一眼那藥壺道:“如何煎藥苑竹囑咐過了麼?”

 “是,主子,都已經說好了。”苑竹應聲頷首,此刻已經將那藥壺端了下來。

 明月淡淡地“嗯”了一聲,才道:“勞煩你看好謝子懷,他若是能想明白便罷了,若是想不明白,便將他打昏,只要不死了,便是對得起芳常在了。”

 衛舜君一怔,玄機明白過來明月這番話不過都是說給房中的人聽的,臉上的神色也安穩了不少,才道:“微臣謹記。”

 明眸睥睨一眼身後的房子,其中已經是一片寂靜,明月擡了擡手,苑竹便有眼色地上前攙扶,剛邁出兩步,便聽見裏面謝子懷大聲喊道:“我要吃飯!衛舜君!給老子拿飯來!”

 苑竹臉上有着隱忍的笑意,在點首一下示意衛舜君後才扶着明月離去。

 衛舜君拱手目送着主僕二人離開,這纔將那藥倒出來,另一邊的鐵鍋當中還有一些白粥,順便盛了一碗端了進去。

 “衛舜君!快點!老子要餓死了!”謝子懷還在大吵大嚷,衛舜君一腳踹開木門,兩隻手端着碗來到桌子前面,纔沒好氣地道:“餓死了找誰?自己不是要絕食陪着情|人去死嗎?”

 謝子懷冷哼了一聲,道:“你這德行和那個什麼太子妃一樣!少在我面前擺譜!快給我鬆綁!”

 衛舜君還算清朗的面上劃過一絲無奈,便冷聲道:“若要給你鬆綁可以,若是再像昨晚那樣,那我就不客氣了。”

 說話間,衛舜君便示意謝子懷看一下自己的胳膊,他嘴角抽動一下,這纔不耐地應聲道:“知道了知道了,快鬆開!”

 衛舜君見狀也不與他多言,便上前將他身上的繩子一點點地解開,謝子懷有些急躁地露出半個手幫忙,很快便將那些繩子解了開來。

 身上的束縛被解了下來,謝子懷立刻被解放了一般地軟榻上一個鯉魚打挺做了起來,他活動了一下身上僵硬的筋脈,便嘗試着動一動自己的手臂,然而那隻手臂依舊腫的高高的,稍微一動之下,便是一陣鑽心的疼痛傳來。

 謝子懷立即悶哼一聲,任由頭上都打的汗珠不斷的沁出,卻不肯叫一聲疼。

 衛舜君見到他此刻疼的面色發白,才緩和幾分道:“太子妃將藥拿來已經熬好了,你便趁熱喝了,不要再不識好人心的亂咬人了。”

 然而謝子懷並沒有將謝子懷說的話聽進去,只是一聲不響地來到桌子前面,用那隻沒有受傷的手悶聲地吃着白粥,那湯藥也是一飲而盡,吃完之後自己又去盛了幾大碗,直將那鐵鍋吃了個底朝天才算完。

 “姓衛的,你就光給我吃這一個?”謝子懷吃過這些之後依舊意猶未盡,便不滿地嚷嚷開來,衛舜君從裏面走出來,見到那已經乾淨的鐵鍋才道:“誰讓你之前不吃,等着,我再給你做一點。”

 說話間,便轉身到裏面去取大米,謝子懷在他的身後張望一眼,便悄聲小步地溜到一邊,順手挑了一根棒子,待到衛舜君再次出來的時候,便將那棍子藏到了身後。

 “這麼快就好了?”謝子懷蒼白的臉上顯現出點點的不耐道:“光吃白飯誰能吃好?”

 衛舜君還算是個好脾氣的,只是翻了個白眼道:“做飯還要一步步地來呢,你着什麼急?”

 說罷便躬身到水缸邊上取水,謝子懷不動聲色地來到他的身後,卻是帶着一慣的腔調道:“快點,有廢話的功夫就做好了!”

 衛舜君絲毫沒有察覺謝子懷的動機,只是一味地躬身忙碌,然而正打算再去舀水的時候,卻看到水中的倒影在自己的頭頂上豎起了一根木棒,他陡然一驚,手中的舀子落到水中將謝子懷揚起的手打了個稀碎,他猛然轉身用手去阻擋,然而謝子懷的手下用了狠勁,絲毫不給他留下餘地地敲在他的頭上,衛舜君招架不住,瞬間便被那一棍子給敲蒙了。

 衛舜君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耳中滿是嗡鳴一般的聲音,他隱約覺得額頭上一道熱流流下來,眼前便開始閃爍金花,他身上沉甸甸地倒在地上,耳畔殘餘一句:“對不住了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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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在瞬間失去了意識。

 謝子懷穿着粗氣將手中的棍子放下,見到衛舜君已經昏迷不醒,頭上的傷口也流出一道道鮮血,握着棍子的手有些顫|抖的丟開那兇器。

 “對不住了兄弟,我不得不這麼做。”

 謝子懷用手捂着衛舜君頭上的傷口,慌亂之中想起明月之前給的一瓶藥膏,便將那跑進木屋當中取出來一些抹在他的傷口上,很快血便止住了。

 由於一隻手不方便,謝子懷費了很大的勁纔將衛舜君扛到了木屋當中,將他身上的衣服扒了下來,又將衛舜君臉上的血擦乾淨才換了衣服準備離去。

 “今日出手實在非我本意,但是芳兒的仇我一定要報,你我後會有期。”謝子懷恭敬地對着衛舜君拱手做了一輯。剛想轉身離去,纔好似想起什麼似的,拽起地上的繩子唸了一句:“得罪了。”

 將一切打點好之後,謝子懷便收拾了東西離去,回到了自己破敗的房中。

 野貓三三兩兩的守候在破敗的房子周圍,見到謝子懷回來,便紛紛上前摩挲着,謝子懷眼下並沒有心情,便隨手將在衛舜君那裏牽來的鹹肉扔到地上,幾隻貓立即便圍了上去。

 不遠處有一個新立起來的土包,謝子懷略微皺眉,便見到上面立了一個無名無氏的墓碑,雖然什麼都沒有寫,但是卻叫謝子懷心中一陣痠痛的感覺。

 他自然是知道這是誰的墓碑,想來上官明月已經將芳兒掩埋,但是因着保險起見,便沒有立墓碑。

 她竟然連這樣枝葉末節的事情都想到了,當真叫謝子懷心中感念。

 還纏着繃帶的手輕輕拂去墓碑上面的灰塵,彷彿是在摸着那張曾經千百次思念的容顏。

 眼前隱約顯露出那張娟俏的臉,亦如自己剛見到她的那天,一身青色的宮裝,一頭青色的髮絲只是綰成一個簡單的如意髻,上面用着最末位的答應所用的銀色絲帶捆綁着,兩邊對稱地點綴着兩縷青纓,腦後的銀製步搖在細風當中發出細碎的玲叮聲響。

 她單手執着一張扇水墨團扇,驚恐的神色終於是在面上退了下去,小心翼翼地道:“是你救了我嗎?”

 謝子懷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女子,這深宮之中多的是美女如雲,然而那些人卻真的如天邊的雲彩一般難以觸摸。

 而他,也不過是卑踐如泥土一般的最低等侍衛,只能靠着捉野貓混口飽飯吃。

 然而芳兒的出現,卻好似在他一直陰霾的前路上打開一道明亮的大門一般,他驚|豔地看着面前的人,卻不料被一個婢子用扇子敲在頭上,呵斥道:“看什麼看,這是新晉的芳答應,小主也是能盯着看的?”

 那婢子嗓門極大,叫謝子懷這樣五大三粗的人也有些慌張,他急忙收回了眼神,跪地行禮道:“給小主請安。”

 芳答應以扇障面,卻是輕笑幾分道:“雖說你犯了大忌,但是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我便饒了你罷。”

 昔日她的聲音還縈繞在耳畔,如今,卻化作了一捧黃土,只叫他痛不欲生。

 眼神逐漸從悲痛之中轉化成怨恨與堅定,謝子懷用手拂去了上面的灰塵,半晌才堅定的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