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又一次響起，張昀很是無奈地打開門。
這一次門外站著的不是劉明洋，而是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程皓。
之所以意想不到，是因為程皓並沒有受邀參與本屆的電視劇盛典。
“程老師?您怎麽在這?”張昀疑惑地問。
“怎麽，不歡迎我進去坐嗎?”程皓笑著問。
程皓的年齡大概有四十歲，中等身材，不到一米七，有些矮，平頭，戴著一副黑框眼鏡，一看就知道是搞學問的人。
“呃……我女朋友在。”張昀還真是不太歡迎，隻好尷尬地笑了笑。
“哦?那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要不然我一會兒再來?”程皓聽到張昀的話，也沒想到自己來的這麽不是時候。
“沒有沒有，咱倆出去談也是一樣的。”張昀說著，做了個“請”的手勢，“正好我還沒吃飯，不如程老師我請您喝點酒?”
“好啊，求之不得！”程皓聞言，哈哈一笑，當即答應道。
張昀簡單地換了一身衣服，有些遺憾地跟林欣瑤道別，便和程皓一起，往樓下走去。
賓館裡雖然也有餐廳，但張昀還是帶著程皓去找了家火鍋店。
不提吃飯，張昀一點也不覺得餓。然而一到了火鍋店，張昀的肚子頓時就強烈地抗議了起來。
別的基本沒點，直接點了一提啤酒和四盤羊肉，張昀和程皓兩人，一邊喝酒，一邊痛快地吃了起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張昀和程皓都有了些微微的醉意。這時候通過聊天，張昀也終於知道，程皓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裡了。
原來，程皓今天是去臨安那邊談個合同。合同談完以後，他想著張昀就在魔都參加頒獎典禮，路程不遠，便直接坐車趕到了魔都。
也就是說，他今天來，就是專門來拜訪張昀的。
這足以說明，程皓對張昀的重視。
程皓在圈內可是負有盛名的金牌編劇。這種大前輩主動來拜訪張昀，張昀得是多大的面子?
“程皓老師，我這個後輩，得是何德何能讓您來主動找我啊，應該是我去找您。實在是不好意思，這杯我敬您。”張昀很是慚愧地對程皓說道。
“沒有的事，什麽前輩後輩的，有本事，你就是前輩。”程皓笑著說道，“這是你我才來主動找你。換成別人，就算他們去找我，我也懶得搭理他們。”
“太抬舉了太抬舉了。”
“不是抬舉，你值得。”程皓端起酒杯，認真地說“上次呂艾那件事，真是特別謝謝你。如果不是你，呂艾那老小子不知道囂張到什麽時候去。”
“哪裡的話，應該的。他那是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張昀將啤酒喝掉，說道，“咱們國家早晚會出台相關法律，像他這種人，蹦躂不了多久。”
“肯定蹦躂不了多久！”程皓也堅定地說道。他又吃了兩口羊肉，轉而說起正事來，“我今天來呢，一是想當面謝謝你當初幫我解圍，二則是想再跟你談談編劇協會的事。”
張昀點點頭。上一次通電話的時候，程皓就說起過編劇協會的事，今天程皓突然來訪，張昀也猜到他會說這件事。
“程皓老師您是怎麽打算的?”張昀問道。
“別叫我老師，叫我叔就行。”程皓擺擺手，讓張昀自然點，然後很是激動地道，“一直以來，國內的編劇都得不到應有的重視，這樣的境況不能再持續下去了。你的新世界開辦得很好，《女王的棋局》和《新隱秘的角落》都證明了，只要給一位優秀編劇足夠的權力，產出高質量的好劇，絕對不成問題！
“如果所有的編劇都能夠像你一樣有非常高的自由度，華夏的影視劇市場，絕對會越來越好！
“可惜，並不是所有的編劇都擁有你這樣的魄力和實力。所以，我就想成立這個編劇協會。我相信，只要我們這個編劇協會建立起來，咱們這些編劇的未來，絕對充滿光明！”
“嗯，確實如此。”張昀同意地點點頭，然後問道，“那程老師，您現在準備得怎麽樣了?”
“還沒開始準備。”程皓直接說道，“你是我聯系的第一個人。我準備聯系完你之後，就去跟圈裡的朋友商量一下。”
“哦……啊?這麽長時間了，程老師您還沒和別人說過這件事?”張昀先是哦了一下，然後猛然反應過來。
“這段時間一直比較忙，今天才談完合同。倒也不是沒和別人說過這件事，我跟陳琦說過，他還挺支持我的。”程皓說著，看向張昀，“你可是我邀請的第一個入會成員，怎麽樣?要不要跟我一起振興華夏編劇行業?”
“這樣啊……”張昀想了想，問道，“感謝程老師的重視，您現在對於編劇協會的建立和定位，有什麽具體的計劃嗎?”
“湊夠足夠的編劇，大家一起湊錢買個房子不就行了嗎?”程皓理所當然地說道。
張昀:“……”
就，有點無語。
當初程皓說起建立編劇協會這事兒時，張昀對此並不抱什麽信心。原因不言自明。不過程皓想要提高華夏編劇地位的初衷是好的，作為編劇，張昀同樣有這樣的想法。
所以這段時間，閑暇之余，張昀也有想過一些。
不過發起者是程皓，他頂多就是個參與者，想了也是瞎想，便也沒認真考慮。可是他萬萬沒想到，程皓熱血十足，但計劃卻簡單得過了頭——不，準確來說，壓根就沒有計劃。
他現在這模樣，就像玩網遊的時候幾個好基友腦袋一熱，說組建公會就組建公會，公會要如何發展，怎麽逐步提升，全無規劃。
難怪呂艾隨便下了一個套，程皓老師就踩進去了。這也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吧?
既然程皓沒有具體計劃，那張昀便打算，把自己考慮過的東西，跟程皓說一下。
“程皓老師，建立一個協會，不是說建就能建的。”張昀組織了一下語言，對程皓說道，“我覺得，編劇協會這事兒，得慎重一點，現實一點。振興華夏編劇行業雖然是個宏偉目標，但這個目標太大了，不太適合現在去談。”
程皓聞聽此言，皺皺眉頭，問道:“你的意思是?”
“擺在我們面前的有兩個問題。”張昀說道，“一個是最急迫的問題，就是協會的建立。我記得國內想要建立一個社會團體，至少需要擁有五十個會員才行。”
“會員組成你不用擔心。”程皓笑著道，“光我認識的編劇，就不止五十個。大家再互相拉拉朋友，這個協會很容易就能建起來了。”
“但是錢呢?”張昀又問道，“會員的人數好說，錢又該從哪裡搞?”
“大家隨便湊一湊……”
“程老師。”張昀打斷道，“我想先問問您，您打算將協會的總部設在哪裡?”
“當然是京城或者魔都了！”程皓理所當然地道。
“那需要的錢可就不知道多少了。”張昀道，“現在京城的房價是多少?獨棟的房價又是多少?
“我知道，您想說大家湊一湊，總能湊出來。可是程老師，他們真的會願意交錢嗎?”
國內是允許成立社會團體的，但就像在網遊裡建公會一樣，需要一些先決條件。
比如要有一個無人注冊的公會名稱，公會初始人數要達到一個標準，或者要買下一塊地皮作為公會地盤等等等等。
而網遊畢竟只是網遊，如果網遊裡想好的公會名稱被人佔了，可以隨便取一個，就算取“帶四人殺五狗”這樣的名字，也沒人管你(只要不被舉報);如果公會初始人數不夠，可以隨便找個路人湊一下數;如果錢不夠買地皮，就算天天去刷史萊姆，幾天時間也能把錢刷夠。
然而現實裡，可就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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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現實裡的錢，哪像網遊裡那麽好賺?
所以，如果沒有錢，一切都白搭。
而聽到張昀質疑說不會有多少人願意湊錢，程皓下意識就想反駁。然而話到嘴邊，卻又自己吞了回去。
因為他也反應過來，像他這麽純(sha)粹(bi)的人，天底下又能有幾個?
否則，行業內怎麽會出現抄襲者?怎麽會有那麽多爛劇本?
還不是為了賺錢，編劇什麽事都乾得出來嗎！
想明白這一點，程皓頓時有些氣餒，剛剛的雄心壯志，似乎也弱了許多:“你說得對，看來這件事還得再仔細考慮考慮。”
“其實倒也不用灰心。”張昀見程皓好像被自己打擊得夠嗆，趕緊說道，“程老師，我那樣說只是想讓您有個思想準備，我相信，像您這樣為提高編劇地位而努力的人，一定還有。至少，我是非常佩服程老師您的。”
程皓無奈地搖搖頭，說道:“等我跟他們談完以後，再說有沒有吧。”
頓了頓，程皓又咬牙道:“就算真的湊不到錢，大不了我自己掏錢，就在二三線城市建立買個地方，那又怎樣?”
“好！”張昀讚了一聲，“就應該有這樣的決心！”
程皓無奈地搖搖頭，道:“沒想到我今天來找你，反倒是被你給上了一課。你不是說兩個問題嗎?還有一個問題是什麽?”
張昀將笑臉收起來，說道:“其實第二個問題，才是我真正想說的。程老師，您有考慮過，編劇協會的定位嗎?”
“維護編劇合法權益，振興編劇行業，這不就是定位嗎?”
“是，但也不是。”張昀道，“怎麽維護權益?怎麽振興行業?程老師您想過嗎?”
“那倒沒有……但我知道你有。”程皓看了張昀一眼。
張昀:“……其實我也只是有一點模糊的概念而已。”
剛剛程皓隻把張昀當成一個優秀的編劇，現在，經過張昀剛才的一頓“扯淡”，程皓已然將張昀當成了一個合格的經營者。
——仔細想想也是，新世界在張昀的手下連創佳績，張昀在這方面怎麽可能沒有自己的獨特見解呢?
所以張昀一說有概念，程皓當即道:“你說說我聽聽。”
這話說的我差點就要接一句“想當初”了。
張昀分了下神，不由得笑著說道:“我覺得，想要讓咱們成立的這個協會，能夠真正做到維護編劇權益，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讓協會有知名度，有能量，更有公信力。
“有了知名度，協會才能有話語權，才會在反映問題時，引起社會關注。就像前不久的呂艾一樣，他為什麽能壓住您?是因為他懂得營銷，有更多的粉絲維護他。如果我們的協會也能有很多‘粉絲’或者支持者，那麽不管我們說什麽，總能夠變成社會熱點。有了熱度，就有了關注度，那樣，我們想解決任何問題，都將事半功倍。
“除此之外，協會也應該努力和上面搞好關系，推動國內版權法或者是與編劇利益息息相關的法案通過。對上，對下，皆有影響，這樣一來，咱們的協會才能越辦越好，才能真正地坐到維護利益，振興行業！
“程老師，您覺得呢?”
程皓此時有點傻眼。他隱約記得他才是編劇協會的倡議者啊?可是他還除了滿腔熱血其他全沒考慮呢，張昀就有了協會成立以後的發展規劃。
這難道就是張昀能成立新世界，一部《女王的棋局》大火特火，而他隻卻能辛苦寫劇本，一個大編劇還得忍受被人改劇本的痛苦的原因?
“沒想到啊，我是真沒想到啊……”程皓搖搖頭，長歎一口氣，感慨道，“我現在發現，第一個來找你商量成立協會的事，是我近期做的最正確的選擇。如果我去找陳琦，那個老家夥可能就會說一句‘不錯我支持你’，然後就啥話也沒有了，怎麽可能像你說得這麽頭頭是道?”
“別，程老師您過獎了。”張昀謙虛道。
“什麽過獎不過獎的，我們這些家夥如果能像你一樣腦袋這麽活泛，咱們編劇也不至於這樣。不說你，如果我們都能像呂艾一樣，把心思放在營銷上，也不至於這樣。”程皓說道。
怎麽聽著這話像是損我呢?
張昀不禁腹誹，但嘴上誠懇地道:“這正是您的優點啊！所以您才是大編劇！”
“所以我才玩不過一個78年的家夥。”程皓苦笑著自嘲。
說完這句話，程皓站起身來，指著張昀道:“好了，今天和你吃的這頓飯，真是受益良多。我馬上回去和其他人聯系，等差不多談妥了，我就召集大家一起開個會。到時候，你一定要來！”
張昀點頭微笑:“一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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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今天還有這麽一個意外收獲。”
走在返回酒店的馬路上，張昀想著剛剛跟程皓的談話，十分振奮。
在地球上，編劇協會其實沒啥大用，除了開開會提提意見對方還不一定接受外，基本就是擺設。當然，這是國內任何協會的通病，誰也改變不了。
當初程皓說要成立編劇協會的時候，張昀就知道，這個協會基本上也就是那個功能。
但與此同時，可能是做了這麽久的新世界老板，張昀下意識就考慮了一下，如果他來主持這個編劇協會，他會用什麽辦法來提升協會的作用呢?
向上，基本不可能，所以只能向下考慮。
而向下考慮，張昀覺得，就一個辦法:擴大協會影響力，爭取群眾關注度。
這就跟“微博告狀”是一個道理。你不把事情搞大，有些事情根本解決不了。
如果編劇協會沒有影響力，那就算程皓想維護編劇合法權益，可能最終結果也就是，你可以提意見，但是你的意見我們不聽。
毫無意義。
而如果協會有了影響力，對方可就要斟酌一下，如果不聽意見，會不會被網友們噴了……
不過，想讓一個無法盈利的社會團體擴大影響力，卻得需要仔細想一想了。
“如果能盈利就好了，直接像各種公司一樣打廣告。不能盈利，該怎麽辦呢……”張昀暫時也沒有好的辦法。
他出神地想著，不知不覺中，已經回到了酒店門口。
正當張昀準備上台階走進酒店時，有一個女人從大門走出。
看到那個女人，張昀愣了一下。
這位妹妹，好像在哪見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