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

發佈時間: 2024-04-08 15:4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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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檸萌在藝術樓的石雕下, 等了半個小時,葉青總算背著畫板走了出來。

趙檸萌衝他吹了聲口哨。

葉青回頭,看到趙檸萌, 眼神沉了沉。

她穿著一件超短的牛仔短褲, 上身是涼快的背心, 勾勒著她高挑纖瘦的身材,一對鎖骨精致又漂亮, 這樣的好身材,也惹得周圍女生豔羨不已。

其實很多時候,大家都覺得葉青和趙檸萌挺不搭的, 趙檸萌屬於那種氣場特別強的女孩子, xin格張揚,穿著打扮也很有個xin,不是那種令男生們有安全感的乖乖女。

而葉青則是典型的白襯衣少年, 教養良好, 中規中矩, 走鄰家男孩的風格。

同學們看到葉青和這樣風格的女孩子走在一起,都覺得似乎不太般配。

但是這也不妨礙兩個人從剛上大學的時候, 便開始談倆愛,已經整整一年的時間了。

葉青看到趙檸萌在等她,神情微微有些動容, 但立刻便恢復自然、朝她小跑過來。

兩人就像平日裡一樣,走在校園的林蔭路邊, 趙檸萌偷瞥了葉青好幾眼,他都低著頭, 看著腳下的石板路子,時不時踢開路邊的碎石子。

趙檸萌撇撇嘴, 說道:“書包重。”

葉青遲鈍地反應了一下,立刻接過了她的背包,背在自己的肩上。

他身形挺拔,背著這樣的女式小背包不太合適,但是畫風卻變得很甜蜜。

“晚上你有事嗎?”趙檸萌問他。

“準備去畫室呆一晚上。”

“我能去看你畫畫嗎?”

葉青目光掃了她一眼,遲疑了一下,似欲言又止。

趙檸萌素來是心思很細、很敏感的女孩子,她直言說道:“這段時間,你都沒有再主動聯系我,你有什麽話,一次xin說清楚吧。”

葉青頓了頓,終於問出了他心裡一直害怕、卻又不敢輕易言及的話題――

“你要和溫寒在一起了嗎?”

趙檸萌就知道他心裡一直揣著這件事,自從那日大排檔遇到溫寒之後,葉青總是有意無意在避著她。

趙檸萌皺眉道:“我什麽時候說要跟溫寒在一起了?”

葉青踟躕了很久,終於說道:“我不想讓你為難,你也不需要愧疚,覺得對不起我,如果說不出分手,就讓我來說好了,畢竟他是你從小到大喜歡的人,我明白那種感受,我願意放手”

趙檸萌頓了幾秒鍾,走到葉青面前,踮起腳彈了彈他的腦門:“你戲太多了吧。”

葉青:

這番話,他都在心底醞釀好多天了,可是居然被趙檸萌嘲笑,一時間有些受不了,急道:“這都是我的真心話!我沒有跟你客氣。”

趙檸萌無奈地揉了揉他的頭髮:“青兒,和你分手這件事,我從來沒有想過、以後也不會想,明白嗎。”

“可是”葉青遲疑地看著她:“那溫寒”

“這一年來,溫寒找過我兩次,第一次是在高中畢業之後的那個暑假,我答應和你交往的第二天,他說和我填報了同一個大學。”

葉青看著趙檸萌,突然有些慶幸,自己選在了夏至那一天,向她表白,堪堪就比溫寒早了一天。

“我承認,那段時間,我對你其實是有私心的,我想試著進入一段新的感情,而不是總沉浸在過去的歲月裡,沉浸在自己對他的想象中,不可自拔。”

“我知道。”葉青沉靜地說:“我知道,你其實並不是那麽喜歡我。”

他一直都知道,或許自己是最合適的那一個,在她最不開心的時候,出現在她身邊的人,卻不是她心頭的朱砂。

“溫寒第二次找我,就是昨天下午。”趙檸萌繼續說。

葉青抬頭,望著她,心跳忽然開始加速狂跳。

他這一生十九年,從來沒有怕過什麽,但是此時此刻,他是真的有些害怕了。

“他找你做什麽?”

“這一次,他向我道歉,為過去十多年前青椿向我道歉,他說希望我能再給他一次機會。”

葉青袖下的手攥緊了拳頭,忍不住顫抖了起來:“那你”

“我跟他說,我已經不喜歡他了。”

葉青驚訝地望著她。

趙檸萌走到葉青身邊,踮腳,附在他耳畔,以只有他聽得見的聲音,輕輕說道――

“有人過去向我保證,他會當全世界最好最好的男朋友,他會每天晚上給我發晚安,每天接我下課,無論做任何事都把我帶在身邊,陪我上自習、泡圖書館,記得我的生日和生理期,會幫我背書包,高跟鞋穿累了也會幫我揉腳,他不善言辭,有自己的冷幽默,很帥,卻總是自卑”

趙檸萌的氣息,宛如一陣溫柔的風拂著他的耳畔。

“昨天溫寒向我表白的時候,我以為我會很高興,可是沒有。”

趙檸萌認真地說:“曾經那種惶惶不可終日的不安與躁動,再也沒有了。我看著他,心變得很平靜。我想,大概是因為,我已經有了喜歡的人。”

葉青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道:“你說的這個人,該不會是在下吧”

趙檸萌本來挺深情的,聽到他這句話,翻了個白眼,不耐地說:“不然呢,難道是陸宇嗎。”

葉青受寵若驚得手都不知道擱哪兒,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麽反應了。

“你真的喜歡我?”

“抱歉讓你以為這一年,我都是把你當工具人了。”趙檸萌說這話的時候,明顯有些使小xin。

“不不不,沒關系,我願意在你身邊當工具人,我肯定當功能最全的工具人,任你驅使。”

趙檸萌笑了笑:“葉青,我發現你和溫寒有點像。”

“是嗎。”

“你們這種就是很典型的渣女體質,即便不是渣女,也會被你們慣成渣女。”

葉青眨眨眼:“為什麽?”

“因為知道你不會走,會一直在原地等著她,所以天高任鳥飛,隨便浪咯。”

葉青真的不知道自己還有這樣的屬xin,他的確聽過陸宇不止一次在耳邊告誡自己――

舔到最後,一無所有。

“那你會嗎?”他望向趙檸萌:“你會因為我一直在等你,就去尋找自己的海洋嗎。”

趙檸萌覺得這個弟弟實在是天真得有些可愛了,她伸手環住了葉青的頸子,輕輕地在他的唇畔印下一吻,柔聲說:“我已經找到了。”

葉青猛地睜大眼睛,這是兩個人戀愛一年來,第一次如此親密的舉動。

過去兩個人純情得就像高中生一般,牽手逛街已經是最大尺度了,葉青一直覺得趙檸萌不是很喜歡自己,所以不敢太過太逾越,怕她不舒服、不開心。

趙檸萌淺淺地吻了吻他的嘴角,似又覺得意猶未盡,慢慢地移到唇邊,輕輕含了一下。

葉青腦子就像燒開的水壺一般,冒著熱騰騰的蒸汽,從臉頰紅到了耳根。

趙檸萌見他沒什麽反應,便移開了些,說道:“既然誤會解除,那我就回學校了,晚上畫完畫,早點回去。”

然而她話音未落,便被葉青拉了回來,他的手落在她纖纖細腰間,用力一抬,她便迎上了他。

一個熾熱的吻落了下來,葉青無師自通地吮吸著她的唇瓣,宛如品嘗甜美的糖果。他一年前就想這樣做了,壓抑了很久的爆發,自然這不會是一個淺嘗輒止的親吻。

趙檸萌也是第一次被人如此深的吻著,竟有些招架不過來,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發出一聲輕嚀。

葉青呼吸凌亂,低頭看著她,目光溫柔如水:“從今天以後,你就是我一個人的。”

“我本來就”

話音未落,葉青拉著她快步地走過了馬路,朝著畫室走去。

過去,趙檸萌真的以為葉青是個溫文爾雅的男朋友,在褪去了所有不安和自卑之後,果然,男人沒一個是真的純情。

大三那年的寒假,溫暖跟江焯回了江家,見過了江焯的爺爺,江婕和蔣澄也都在,大家一起吃了一頓年夜飯。

溫暖的到來,他們自然是相當歡迎的,江婕問了溫暖不少問題,包括她的專業,她的父母,以及她未來的工作等等就跟全天下所有婆婆一樣,關心她的家世背景。

當然,看得出來,她雖然竭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但是仍然有抑製不住的開心展現。

其實過去溫暖便覺得,江婕並不像她所表現出來的那樣憎惡江焯,其實她內心深處,對他也未嘗沒有憐憫和疼惜。

江焯不常常表露情緒,總是一副沒心沒肺雲淡風輕的樣子,但是母親,卻是他心裡唯一的執念。

這一頓飯,江焯和江婕母子倆吃得禮貌而又克制,幾乎都沒怎麽直接對話,全程都是溫暖和蔣澄兩個人巴拉巴拉地說個沒完。

“你是學ai的啊?就是組裝機器人?”

“對呀!”

“我的天,太羨慕了吧!”蔣澄對溫暖說:“我真的超想學這個專業,但我媽非逼我學什麽金融。”

說著,蔣澄怨念地別了江婕一眼。

江婕無奈地笑著說:“我讓你學金融,是為了你的將來有更好的發展,但你若有精力學第二專業,大可以去發展你的興趣愛好。”

“還是算了吧,ai這領域專業xin太強了,我還想大學的時候談個女朋友呢。”

“你才多大,談什麽女朋友。”

“我大學了就可以談女朋友,我要找個和嫂子一樣漂亮的女朋友。”

“男孩子,得先有本事,才會有女孩子喜歡你。”江婕戳戳他的腦袋:“多花點心思在學業上吧。”

母子倆的聊天親切又自然,言辭間都是母親對兒子的深深寵愛。

溫暖望望身邊的江焯,他坐姿筆直端正,沉默地吃著飯,一言未發。

“阿姨,江焯今年的考核,也是各科全a。”溫暖對江婕說道:“還拿到了表彰獎牌和全額獎學金!”

“江焯這孩子,一直都很道:“過去的省級競賽,只要他參加了,就沒我們家小澄什麽事了。”

“那是我讓著哥哥!”蔣澄不服氣地說:“我讓哥哥拿一等獎的!”

“行行行,就你謙讓,行了吧。”

溫暖笑著轉頭望了江焯一眼,他依舊是這副冷冰冰的表情,很難融入到家裡和樂融融的氛圍裡。

但溫暖明白,他有多羨慕蔣澄。

十多年的罅隙,哪有那麽容易填平。

飯後,江家老爺子給家裡的小輩都發了紅包,尤其給溫暖包了個大紅包,一家人聚在客廳裡,一邊看椿晚,一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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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途,姚曼芝還給溫暖打了一個電話,溫暖走到無人的廊邊接聽――

“媽媽。”

“小暖,在那邊怎麽樣?”聽姚曼芝的語氣,還挺不放心,怕她在人家家裡過年,受委屈:“他媽媽好相處嗎?有沒有刁難你啊?”

“沒有,阿姨很好的。”溫暖說道:“家裡人都很好,還給我大紅包。”

“那就好。”姚曼芝松了一口氣:“晚上早點回家,我們也等著你回來過年呢。”

“嗯。”

溫暖掛掉電話,隔著落地窗戶,她看到江焯獨自站在後花園的籬笆牆邊,遠處夜空中有煙火綻開,她以為江焯在看煙花,於是推門出去,捏手捏腳地走到他身邊,想要嚇唬嚇唬他。

煙花散盡,她順著江焯的目光,望見了不遠處的街口,停著一輛黑色的轎車。

江婕站在車邊,和一個中年男人起了爭執:“今天江焯帶女朋友來家裡吃飯,我無論怎麽樣也該來見一面。”

男人卻十分不滿地說:“今天是大年三十,你把我爸媽撂下,帶著兒子回娘家就算了,居然是為了見那小子,有沒有搞錯!”

“你先回去吧,我待會兒就帶小澄回家了。”

“你最好快點,家裡還等著過年呢。”男人不耐地上了車,嘴裡叨叨著:“你就是好了傷疤忘了痛,我要是你,永遠都不會認他。”

這樣的話,江婕似乎聽得多了,也沒什麽特別的反應,催促男人上了車。

溫暖沒想到會撞見這麽尷尬的場景,她轉身便要開溜,沒想到江焯一回身,便看到了她。

見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江焯目光沉了沉。

晚上九點,溫暖和江焯跟家裡人告了別,他送溫暖回家。

兩個人都心照不宣地避開了方才的事情,隻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

回家以後,溫寒端上了一鍋熱騰騰的藤椒魚,給溫暖當宵夜,溫暖雖然在江家也沒吃太飽,但是心裡面像是被堵著什麽,沒胃口再大快朵頤了,於是早早地回房間,躺在了牀上。

她知道江焯心裡肯定不好受,江婕有自己的家庭和丈夫,某種意義上而言,其實江家也不是他的家。

正如姚曼芝所說那樣,有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而有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江焯顯然是屬於後者。

溫暖越想越覺得難受,他現在心裡肯定特別難過,想著她自己的眼睛都有些紅了。

她摸出手機,給江焯發信息,卻又不知道說什麽好,編輯了幾行字之後,又刪掉了。

在房間裡踱著步子走了幾圈,溫暖輕輕打開們,探出腦袋往外望了望。

母親因為明天公司還有工作要忙,已經睡了,溫寒葉回了房間,客廳靜悄悄的。

溫暖捏手捏腳地下了樓,換上鞋子溜出了家門。

她心裡壓抑得難受,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想見見他。年三十不太好打車,所以溫暖索xin偷偷推著溫寒的自行車,出了院子。

年三十的街上還是很熱鬧的,廣場上圍聚了不少人,都在等著跨年,溫暖看了看時間,還有半個小時就要跨年了,她加快了速度,朝著江焯家的方向奔去。

在熟悉的灰瓦白牆四合院前,溫暖抬頭望了望二樓,江焯家裡的窗戶還亮著燈。

她將自行車停在牆邊,給江焯發了一條短信――

“你睡了嗎?”

“睡了。”

“睡了你還能回我短信。【撇嘴】”

“也許在夢遊。【摸頭】”

溫暖想了想,說道:“那就請你夢遊到樓下,給我開開門吧。”

很快,樓上傳來了少年匆匆下樓的聲音,院門打開,他見到小姑娘,驚詫地問:“你怎麽來了?”

“噓。”

溫暖看著手表的時間,嘀嗒,嘀嗒,嘀嗒終於,當時針指向零點的那一刻,她張開手,環住了他的腰:“哥哥,新年快樂呀。”

小姑娘戴著紅色的圍巾,鼻尖凍得有些紅,皮膚顯得越發白皙,背後璀璨的煙花照亮了她琉璃般的黑眸。

她松開他,嘴角若隱若現浮著一顆小酒窩,微笑地望著他:“好了!任務完成,我就想過來陪你跨年,跨年結束,我得回家了。”

江焯有點無奈,這小丫頭古靈精怪,想一出是一出,年三十的晚上,跨越半座城市過來找他,陪他跨了一個幾秒鍾的年,然後又要回家了。

夠能折騰的。

溫暖推著自行車,轉身便要走,走了幾步,回頭望向他。

他穿著一件單薄的灰色毛衣,站在路燈下,身影挺拔,眼睛隱沒在高挺的眉宇之下,看不清神情。

她衝他揚了揚手:“快回去吧,外面好冷的!”

說著她騎上了車,然後還沒有蹬踩踏板,身後的少年突然跑了過來,拉住了她的手。

“做什麽?”溫暖微微一驚。

“今晚,留下來。”他一字一頓地說。

溫暖沒反應過來:“留下來做什麽?”

“做一直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