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意思？”
蘇姒的聲音驟然冷下來，隔着電－話，季川都能感受到她臉上不悅的表情，他微微頓了頓，低聲道，
“杜行止是你大舅的兒子，你小舅已經拿到親子鑑定了，而且你可以拿着杜行止母親的照片，去問你母親，看她認不認識那個女人。”
蘇姒沉默下來，她之前想過千萬種原因，唯一沒有想到的就是這一個，杜行止，杜家的獨子，怎麼可能是她大舅的兒子，這不是童話故事，那種名門大家，怎麼會有人願意養一個不是自己的孩子，還將所有的身家都傳給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兒子，開玩笑的吧。
心中何種驚訝，蘇姒都沒有表現在臉上，她只是沉着聲音，道孀，
“我再問你一件事。”
“你說。釵”
季川的聲線很溫和，就像他們當年在一起時候，寵溺着她一樣，只是沉浸在這裏面的人只有他，蘇姒恍若未察，直接問道，
“那間房子，你賣了？”
“房子？”
季川微微愣了一下，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蘇姒卻沉默着不知道說什麼了。
季川也聰明，片刻就明白她的意思，語氣頓時驚訝起來，
“你去那裏了？”
蘇姒抿了抿脣，輕聲道，
“你賣了沒有？”
“沒有。”
季川的聲音有些倉皇，他沒想到蘇姒會再去那個地方，那是有他們共同記憶的地方他怎麼捨得賣了。
“我捨不得。”
他低聲說，蘇姒清楚的聽見，心裏卻無絲毫波瀾，她垂下眸子，道，
“那你就是一直沒有去過。”
“是，”
杜行止頓了一下，解釋道，
“如果你去了，那你知道我在那兒留給你的話嗎？”
“你想說什麼？”
蘇姒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他。
“我還能說什麼？”
季川苦笑一聲，
“我早知道我們已經不可能了，但是心裏總想讓你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事，這樣，來證明我自己沒有白愛一場。”
有些感情，總是在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知道你是因爲蘇家的原因，才被迫離開的？”
蘇姒的聲音很淡，但是季川卻聽出了一絲嘲諷，他心裏一窒，開口想解釋，
“阿姒，我不是——”
“季川，你捫心自問，你真是因爲蘇家的原因跟我分手的嗎？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的背景，怎麼會想不到有那麼一天？季川，我們至少相愛過，你不要讓那段在我心裏稱得上美好的感情，變得不堪回首好嗎？”
季川的心猛地揪疼了，蘇姒已經不愛他了，所以即便他有再完美的解釋，在她眼裏也不過是推脫的藉口，他嘆息一聲，低聲道，
“抱歉，是我逾越了。”
蘇姒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其實蘇姒並不想每次見到季川都要鬧得急赤白臉，拋卻這段感情，季川的爲人，並不讓她反感，就算在當年，季川也只不過是做了一個男人最明智的選擇，他們沒有承諾，也談不上背叛，如果真的可以，她更願意兩個人放下恩怨，做一個朋友，當然，估計有鳳景琛在在，這是不可能的事。
“季川，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珍惜你身邊的，馮素婷是個不錯的女孩兒。”
蘇姒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口。
季川輕笑一聲，低聲道，
“我終究還是負了她，她值得更好的，我配不上她。”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蘇姒也沒必要在進一步多說了，她想到自己要問的事，又把話題扯回來。
“那間房子，似乎被清空了，我以爲是你做的。”
“清空了？”
季川擰起眉頭，不肯能啊，那片地方到現在還沒有開發，不可能要被清空，他不知道啊，那地方，雖然他多年不曾回去，但是裏面的東西一直留着，不單單是因爲蘇姒，還有更多的是，童年的紀念。
“什麼時候？你確定？”
蘇姒剛想說話，客廳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她一轉頭，就看見霍明生沉着臉色，一雙幽深如古井一般的眸子，淡淡的看着她，蘇姒心裏一驚，手指一顫，啪的一聲，手機就掉落在了地上。
被手機掉落在地上的聲音打回現實，蘇姒連忙彎腰將手機撿起來，順便掐斷電－話，輕聲道，
“爸，您回來了。”
“嗯。”
霍明生淡淡的應了一聲，
“景琛不再？”
蘇姒點點頭，
“楚焱那裏出了點事兒，景琛去幫忙去了。”
霍明生又嗯了一聲，擡眸看了看她，擡步上樓了，整個過程也不過幾十秒的時間，蘇姒卻感覺度日如年，等霍明生終
tang於消失在走廊上，她才驚覺自己一身冷汗。
“寶貝兒，我回來了。”
蘇姒剛鬆了口氣，突然進來的二貨突然高聲一喊，蘇姒的魂都要嚇沒了，轉身看見某只興奮的人，沒好氣道，
“我又不是聾子，那麼大聲做什麼。”
鳳景琛嘴角僵了僵，這是吃槍藥了？回來就這麼衝？
他咳了一聲，笑眯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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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貝兒，是誰惹你生氣了，老公幫你揍他。”
蘇姒將手機丟到一邊，翻了白眼道，
“幼稚。”
鳳景琛······
蘇姒緩過勁兒來，才道，
“鳳景琛，明天你跟我去看看我媽。”
“是咱媽。”
鳳景琛先生義正言辭的糾正，蘇姒沒跟他貧，低聲道，
“有件事情我需要確認一下。”
“那個先不急，”
鳳景琛伸手拉着她坐到椅子上，低聲道，
“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訴你，你別太激動，聽我說完。”
鳳景琛的神色陡然嚴肅，一時間讓蘇姒有些不安，她看着他的眼眸，輕聲道，
“什麼事？”
“李姐還記得嗎？”
鳳景琛聲音很低，蘇姒的深情卻緊繃起來，急切道，
“你找到她了？”
鳳景琛搖搖頭，
“她死了，我今天在醫院撞見了，半年前就已經出事了，是被銳器割傷大動脈，失血過多而死。”
蘇姒的心猛地一窒，緩緩握緊了拳頭，渾身都緊繃了起來。
“誰做的，你查到沒？”
“你心中不是有答案了嗎？”
鳳景琛聲音很低，他相信蘇姒跟他一樣，已經猜出來答案了。
蘇姒肩膀一垮，深深地閉上了眼睛，過了許久，才輕聲道，
“你說這件事會跟我父親有關嗎？”
鳳景琛看着她這幅隱忍難受的樣子，心疼的抱着她的臉，輕輕親了親，低聲喃喃道，
“我不知道，但是我覺得，爸應該不會這麼糊塗。”
“他糊塗的還少。”
蘇姒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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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他沒有參與，也一定會包庇宋芷容，十三年前，他就是這麼包庇宋芷容，現在又怎麼沒這個可能，我就不明白，宋芷容究竟給他下了什麼**藥，讓他對她這麼死心塌地，我是他女兒，我才是他最親的人，他究竟把我置於何地！”
她的神色有些激動，鳳景琛非常理解她心裏的怨恨，低聲安撫道，
“事情都還沒弄清楚，說不定不是我們想的那樣，我們明天回一趟蘇家，找找證據，或許是我們相當多了。”
雖然這個解釋，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孩子們呢？”
鳳景琛轉移了話題，蘇姒也深吸一口氣，緩和了情緒，輕聲道，
“在上面玩，念念今晚跟貝貝睡吧？”
“都聽你的。”
鳳景琛親了親她的臉頰，面有倦色，蘇姒有些心疼的幫他揉了揉太陽穴，猶豫了一下，開口道，
“老公，你查一下杜行止的母親吧？”
“嗯？”
“他可能是我小舅要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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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蘇家。
自打蘇妙被以故意殺人罪收押後，蘇姒再也沒有來過這個家，半年了，整整半年，蘇姒看着這裏陌生的擺設，一時間恍若隔世。
“大小姐，請用茶。”
下人的聲音，將蘇姒拉過神，她看了一眼身前的茶杯，伸手摸索了一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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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親怎麼還沒下來？”
“老爺身體不太好。太太正在伺候他吃飯，應該很快就下來了。”
陌生的下人，恭敬地話，蘇姒卻聽得渾身不舒服。
鳳景琛拍了拍她的肩膀，對下人笑了一下，道，
“那就請你再上去通報一聲，要麼我們自己上去。”
下人面露難色，半響才低聲道，
“那我再上去說一聲。”
鳳景琛笑眯眯的點頭，
“勞煩。”
等下人一離開，鳳景琛那副笑面虎的樣子就收斂起來，他四處打量着蘇家，這裏跟他們半年前來的時候不太一樣，應該是翻修過了，宋芷容這個女人還真是狡猾。
事情已經過了小半年，鳳景琛當然不指望能從這裏撿到什麼證據，他只是需要見蘇耀天一面，宋芷容或許可以輕鬆搞定一個下人，但是卻不能隨隨便便弄死蘇耀天，至少現在不能，李姐是貼身伺候蘇耀天的，他不相信蘇耀天真的一點不關心。
“怎麼樣？”
蘇姒走過
來，低聲問。
鳳景琛聳聳肩，
“這裏裝修的不錯，你後媽真捨得花錢。”
蘇姒······
“大小姐，老爺讓你們上去。”
兩人正說着，剛剛的下人已經帶來了消息，蘇姒變跟鳳景琛雙雙上樓了。
再一次見到蘇耀天的時候，蘇姒有些不敢置信這是她記憶中父親的樣子，半年時間，他原本灰白的頭髮，幾乎全白了，眼角的皺紋越發的深壑，臉頰上不斷冒出的老年斑，更是跟雨後椿筍一樣，密密麻麻，有那麼一瞬間，蘇姒幾乎認不出來他。
蘇耀天似乎感受到了她強烈到無法忽視的眼神，擡眼看了看她，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
“孩子生了？”
蘇姒嗯了一聲，站在鳳景琛旁邊，不知道說什麼，宋芷容並不在這裏，倒是桌子上有飯碗，可以證明剛剛下人沒有算說謊。
“長得怎麼樣？”
他的聲音，比起以前的命令外，多了幾分溫和，蘇姒卻抿着脣沒說話，如果他真的在意，就不會連面都沒露。
“挺好的，爸，您要是想見，過兩天帶過來見見你。”
蘇耀天笑着點點頭，
“好。”
蘇姒一直沒有說話，聽見他們寒暄後，突然出聲道，
“她對你不好？”
她說的她自然是指宋芷容，蘇耀天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對鳳景琛道，
“景琛，我跟姒姒有些話要說。”
“那我先出去——”
“不用！”
蘇姒打斷他的話，淡淡的看着蘇耀天，沉聲道，
“我沒有什麼要瞞着他，我跟你不一樣。”
蘇耀天手指一頓，並沒有生氣，只是微微笑了一下，低聲道，
“爸爸想跟你說說話。”
蘇姒的心猛地一跳。那一刻，鼻子突然酸澀起來，爸爸？有多久，沒有聽見這個稱呼了，有時候，她都要忘了，自己也是有爸爸的人，可是這個爸爸究竟給她過什麼？除了傷害跟背叛，他們之間所有的情感都已經磨光了，他憑什麼還提這個詞，他不配！
他情緒激動地那一瞬間，突然有一雙大手握住了她的胳膊，蘇姒一擡頭，就看見鳳景琛深邃餓眼眸，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低聲道，
“阿姒，我在外面等你，別擔心，我一直都在，一直陪你。”
蘇姒紛亂的心，突然穩定下來，聽着他如沐椿風的聲音，蘇姒的心漸漸清明起來，她看着他重重點了點頭，輕聲道，
“等我。”
等到鳳景琛出去，蘇姒才回過頭看着蘇耀天，
“念想說什麼？”
她用得敬稱。一下子將兩個人的關係拉得很遠，蘇耀天的眼眸微微暗了一下，臉色更加蒼白了，他捂着嘴咳了兩聲，這才緩緩開口，
“姒姒，爸爸跟你，似乎從來沒有這麼靜下心來好好說過話，今天真是難得啊。”
蘇姒不說話，她不想對蘇耀天遲暮時候的悔悟發表過多的感慨，有些事，或許起初會痛，但是經歷過時間的洗滌，一切都不重要了，她不想去恨，也不想原諒。
“我記得你小時候，特別喜歡吃香辣魚，即便有時候辣的直掉眼淚，下一次還是要吃，總也戒不掉。”
“我早就不吃了。”
蘇姒淡淡的回了一句，
“人的喜好是會變，就像知道有些東西無論你怎麼努力都不屬於你一樣，與其惦念，不如忘掉。”
蘇耀天沉默了一會兒，輕輕嘆了口氣，
“你跟你母親一樣，一向是能看的看。”
“看得開？”
蘇姒冷笑，
“我突然覺得當初我外公反對我母親嫁給你是個多麼明智的決定，你根本就不懂我母親，也不配她！”
她的話很犀利，但是蘇耀天卻沒有生氣，他閉上眼睛，嘆息一聲，
“你說得對，我最對不起的人，其實是你母親，感情是債，有借必有還，我只是意識的太晚了，欠你的，欠你母親的，我都會還清，希望還有機會聽你在我墳前叫一聲爸爸。”
蘇姒的心猛地一縮，厲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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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你欠我的，這輩子都還不清！”
她說完，轉身甩上門就離開，沒有注意到蘇耀天越發蒼白的臉色，跟嘴角溢出的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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